“不必。”萧珉拒绝:“孤就在一旁看着。”见吴慎还要说什么,他先一步道:“这么多老丈都在此晒着,孤难道还比不上老丈们,孤可没有吴大相公想得那么娇贵。”
吴慎不言,连目光都从萧珉身上移开了。
实际三月的日头一点儿也不晒,甚至在经过了前些日子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晒着太阳还很舒适。
吴慎此举……
萧珉冷笑在心,暗恨不已。
他堂堂一国储君,却从未处理过朝廷大事,朝中大臣也不将他放在眼里,恐怕在他们眼中他已经与“废太子”划为一道了罢。
他今日真进去了登闻检院坐着,明日就会有御史讽谏,父皇正好借口发作他。
吴慎可真是他父皇的好臣子,如此体会上意,难怪能官拜首相。
一个不进去,一个要让其进去,双方就僵持住了,其他人都就袖手旁观,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去为太子殿下搬张椅子来。”王准对一旁候着的登闻检院令史说话,打破了沉滞尴尬的气氛。
萧珉闻言朝王准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快去搬椅子,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在这里站着。”左槐也说话了。
令史正不知所措呢,计相和副相先后说话了,他立刻就跑进去公廨为太子搬椅子,拒绝看吴大相公的表情。
“到底是快成为一家人了,态度都不一样了。”阮权小声讽刺了一句。
萧珉脸上笑容僵了一瞬,快得仿佛是人眼花,再看他还是那光风霁月的样子。
刘敏呵呵一声:“阮枢副何话不能大声说,这样暗地里嚼舌根的样子如同长舌妇人一般,太难看了。”
阮权大怒:“刘欲讷你……”
“行了!”吴慎不耐喝止:“让这么多百姓看你们吵吵闹闹的。”
阮权将怒容一收,又是可靠威风的枢密副使。
三司副使刘敏:“呵呵呵。”
阮权:……忍。
这时,令史从登闻检院搬出一张椅子放在太子身后,并请他坐。
萧珉看只有一张椅子,就道:“怎么就一张椅子?你就让诸位相公站着?”
令史:“……”刚才也没说每个相公都要一把椅子呀。
萧珉身边的侍从斥了句没眼力见儿,叫了两个东宫卫去搬椅子。
“吴大相公,你年纪大请先坐,累着你了父皇可是会责怪孤的。”萧珉笑着给吴慎让椅子。
萧珉再不受重视,现在也是储君,吴慎再不看好萧珉,那也是君臣有别,自然要推辞一番。
“吴大相公就莫要推辞了。”萧珉道:“看这么多老丈为沈老封君鸣冤,想必吴大相公也是感同身受。我朝以孝治国,敬老尊老理所应当,吴大相公就快请坐吧。”
吴慎花白的眉毛动了动,说道:“看来太子是赞同要放了沈震的母亲妻子喽?”
“吴大相公不赞同放了沈老封君?”萧珉反问。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大,给鸣冤老人们送点心来的一个点心铺娘子正好离得近,就听见了。
她立马就跟身边的几个老人说:“吴大相公不同意放了沈老封君。”
“什么?!”几个老人激愤,站起来对吴慎喊话:“吴大相公为什么不同意放了沈老封君?!给我们一个说法!”
一石激起千层浪,才被安抚消停了的百姓们又开始了。
“沈元帅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这是冤案,天大的冤案!”
“就算沈元帅……那什么,沈老封君和沈夫人他们人在京城又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沈老封君和沈夫人乐善好施,那么好的人你们都要杀,朝廷法度何在?情理何在?”
“放了沈老封君,否则我们就在这儿登闻检院不走了!”
“放了沈老封君!”
“放了沈老封君!”
“放了沈老封君!”
“放了沈元帅!”
场面再度失控,喊着喊着,有人带头就变成了齐声喊“放了沈元帅”。
宰执们脸色丕变,立刻叫皇城司的军卫去查探是什么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诸位老丈,诸位百姓。”这时萧珉忽然上前几步,现在了一众宰执的最前面,对百姓们大声说:“孤乃当朝太子,听闻诸位击登闻鼓为沈老封君鸣冤,特意前来。”
吴慎等人不知萧珉这是要做什么,但都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能阻止他。
百姓们一听竟是太子,先一齐行了礼,被叫起后就争先恐后为沈元帅一家喊起冤来。
“诸位,诸位,请听孤一言。”萧珉说,百姓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他继续道:“和你们一样,孤亦觉得沈老封君冤枉得很,她已年过耳顺,身体大不如前,台狱之中是什么样子的诸位可能不知道,孤一直担心她不能撑到……”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这停顿是什么意思。
——担心沈老封君不能撑到秋后。
然而就算撑到秋后又有什么用,终归是要死了。
物伤其类,在场有不少老人眼眶都红了。
萧珉的眼眶也红了,强颜欢笑道:“孤前几日让人去台狱给沈老封君和沈夫人她们送了些东西,虽然抵不了大用,也能让她们在台狱里舒服一些。若是沈老封君知道大家如此为他们全家鸣冤,定然欣慰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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