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竖起长.枪,严阵以待,然而从人群中冲出的,乃是一个乞丐模样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盔甲,甲片破碎,上面沾着许多污迹,已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里头的衣服也一样,带着脏污和斑斑点点的暗红血迹。
他的身材高大,却蓬头垢面,不顾众人惊异的眼光,一面喊着,一面向皇帝所在的马车冲过来,到了御林军身边,倏地停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男人“咚咚”地磕着头,额头立刻出现一片血污,呼喊不停:“我有事要报,请陛下一听!”
御林军早已把人围住,枪尖刺向男人:“来者何人,何故在圣驾前喧哗?”
男人没有理会御林军的问话,依旧一边磕头一边喊话,声音大而凄惨,传出去了很远,四周的百姓停下动作,纷纷窃窃私语。
见男人不回答,御林军也失了耐心,两人上前,架起对方的两只手臂,把他拎了起来。
男人胡乱挣扎,却无济于事,被御林军带着经过御驾旁边时,他忽然加大的声音,朝帷幔喊道:“陛下,救救北疆,救救北疆啊!”
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被渐渐带远,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慢着!”
御林军动作顿住,回了头,皇帝把帷幔掀开一半,露出沉肃的面庞:“把他带过来。”
男人被反绑着双手,带到御驾旁边。
“你方才所说‘救救北疆’是为何事?”
他抬首,露出一张布满尘土的脸,以及一双浑浊的眼睛,“北疆、北疆有大难,草原蛮族不日就要进攻,守不住了,北疆守不住,大宁也守不住了!”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一御林军出声呵斥道:“你这乞丐,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大宁四海升平,怎会不守!”
皇帝的脸色却沉重起来,他一挥手,止住御林军的呵斥,对男人道:“你这话是何意?”
男人正要说什么,脑袋晃了晃,忽的向前一倾,重重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皇帝皱眉,“刘喜,你去看看。”
刘喜应声,走到男人身边,蹲下来仔细检查一番,道:“陛下,这人几处伤口已经溃烂,脸色青黑,是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他试探着问道:“奴才把人带回去先治着?”
皇帝没有同意,反而转向一边:“你过来。”
杭絮一怔,穿过御林军的包围圈,走了过去,从男人冲出人群开始,她就下了车,在一旁看着。
听见他那惊世骇俗的语言,也并未太过在意,兴许又是一个装疯卖傻的。
皇帝见杭絮走过来,重新看向晕倒的男人:“你去看看,这人穿的是不是北疆的盔甲。”
军队盔甲皆为制式,由兵部统一制造,每一件都花费甚重,绝不会外流,的确是辨别身份真伪的好办法。
杭絮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蹲下去,捏住一块甲片仔细观察,摸过上面独特的花纹,心一点点沉下来。
许久,她重新站起来,抬首看向皇帝,低声道:“回陛下,的确是北疆制式盔甲。”
第120章 柳阳景微微笑起来,有……
男人最后被带进了队伍, 皇帝嘱咐刘喜,待这人醒来,务必盘问清楚身份。
杭絮站在一边, 看男人的四肢被人拎起, 带到别处, 他满是尘土的脸带着一种北疆特有的风霜,他的盔甲、他的身材, 活脱脱就是一个北疆的士兵。
可若真是如此, 为何男人会出现在京城,用凄惨的语调, 喊着如此石破天惊的话语?
她不由得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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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皇宫后, 皇帝很快同意了皇后与陆太医的请求——让宋辛也留在皇宫,为皇后调养,顺便把对方周围的服侍人数又加重了不少。
杭絮重新开始在大理寺与王府来回的生活,派出晋州打探消息的人手已经回来,容琤也忙碌起来。
柳阳景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可她已从寺丞口中得知,这人实在效率惊人,短短五日, 就已经把该查的都查了一遍, 连仲武与杜羲纬何日何地见过几面, 都清清楚楚。
她到来的时候,柳阳景正在写着什么, 见有人靠近,也不停笔,她便低头去看。
纸上洋洋洒洒已有数百言,从杜羲纬犯案开始, 把他如何挑选人手、如何运出图纸、如何销毁证据、如何隐匿……写得清清楚楚,且桩桩与现有的线索相合。
半刻钟后,柳阳景放下笔,不看身旁的杭絮,抖一抖生宣,放到一边。
她只好出声问道:“柳大人在写诉状?”
一般的案子,诉状一般由苦主请人写成,,不过像这种大案,无人上诉,由官员代为书写,也不是没有。
“不过是一点猜测,称不上诉状,许多部分尚存疑,还不是断案的时候。”
他站起来,终于看向杭絮:“我今日要去兵部侍郎的府邸一趟,王妃既然来了,正好一起。”
杭絮颔首:“现在就走?”
“现在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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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松松拉着缰绳,漫无目的地思索着。
上回柳阳景几乎把整个杜府都搬空,物证全在大理寺,这回再来,要找的只能是人证了。
杜夫人,还有杜津远,他要做的,大约就是从这两人口中问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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