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兄文治武功那么出彩的人,还是葬送在了这片土地上。
那时候沈识刚在江湖闯出了一些名声,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想太早告诉他自己的身世,我怕他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和皇兄一样年纪轻轻就葬送性命。
于是她蘸着突厥温热的血,在信上回了几个字。
阿识及冠再议。
等到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再告诉他所有的事情吧。
最后接不接受这个事实,都由他自己。
毕竟他从未有一天享受过皇室身份带来的便利,幼时甚至还因为这些吃了不少苦。没道理所有的事情都由这一个孩子承担。
报仇罢了,终有一天她也可以做到。
然而裴安却并不认可她的话:陛下和长姐是他的父母。他的发肤、性命,皆是由父母赐予,这是他生来便该承担的命数。
水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成水珠,在他垂眸之时滴落,像是一滴悲怆的泪。
殿下,我并不是把他当成一个堂堂正正去复仇的工具,而是一个亟需丰满羽翼的帝王。
他抬起眼来,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像是埋葬了黎民百姓所有悲哀痛苦的深渊:殿下这段时日避开官道悄悄进京,想来是看到了如今的世道有多艰难。
饿殍遍地,哀嚎四野。
富贵的贪官脑满肠肥大腹便便,贫苦的百姓骨瘦如柴易子而食。
这一切,都是现在身居高位的那家人造成的。
如果长姐还在,如果陛下还在,如果他还身体康健在朝为官,如果沈澜真的被招揽,那天下又怎么会是这个模样?
以至于当朝长公主都要远离帝京,在荒芜偏僻的北疆隐姓埋名当一个小小的将领。
他被沈澜倾心教导抚养成人,被严杀楼锤炼成天下第一的刀客,他不是在金陵圈养出来的皇帝,他侠义、野性,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可以轻而易举将王朝的脓疮剔除。
裴安阖眸:不是我们需要他,而是大周需要一个这样的皇帝。
长公主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但她还是说道:你不要逼迫他。
把登基或是行侠的选择权交在他自己手中。
这是她作为姑母能给侄儿的最后一丝溺爱了。
裴安沉默片刻,颔首称好。
而此刻,已经和好了的一对儿冤家正在庭院里看星星。
银河流淌在空中,圆月中似乎可以看到吴刚伐桂的身影。寇窈有些思念出海远行的父母弟弟,又忍不住看向身侧叼着根草的沈识。
他现在又是在思念谁?是不是也会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寇窈问道:你想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吗?
只要取到裴安和长公主的血,她还是能够判断出他们和沈识是否有血缘关系的。
沈识看了她一眼,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他向后一仰:反正又不可能去做皇帝。
端坐在庙堂之上,看似掌握天下却被朝臣奸佞糊弄的傀儡。
谁爱做谁做,反正不会是他。
第6章 长不大 沈识这才反应过来寇窈痛的是哪
次日清晨沈识是痛醒的。
他昨日费尽心力逃出阵法遍布的南阳山,先是去满庭芳闹了一番,又和寇窈争论许久,还中了小银的毒,可谓是精疲力竭倒头就睡,连寇窈敲他的房门都没听到。
敲了半天的寇窈很不耐烦,觉得沈识是故意不让她进去,于是一脚踹开了房门。
谁料沈识依旧睡得不省人事。
寇窈琢磨了半天,估计昨天小银的毒还是有些残余,弄得他五感衰退听不到声响。她拿着匕首在沈识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比划了半天,挑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划出了寸长的口子。
下一瞬寇窈只感觉天旋地转,还没完全清醒以为自己受到攻击的沈识把她狠狠掼在了床上。
红木的床铺硬邦邦的,寇窈只觉得下巴和前胸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沈识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感受着掌心肌肤细腻的触感才反应过来自己抓的是谁。他又好气又好笑:你一大早就到我房间来欺负人?!
他瞥了一眼自己小臂上的伤口,又飞速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衣着。
还好还好,中衣和亵裤都穿得很齐整,还算得上得体。
寇窈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来取你的血研制解药!你快放开我!
沈识被她哽咽的声音吓到了。
他们平时总是唇枪舌剑地拌嘴,或是你给我使个绊子我再坑你一回。他没得到半点好处,寇窈也在他手上吃过不少亏。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哭过。
沈识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松开了她:哭什么?是不是受伤了?
他想要好好检查一番,却被寇窈含着泪狠狠剜了一眼,顿时不敢动作。寇窈一手捂着前胸,一手撑着床榻,时不时倒抽一口凉气。
实在是太痛了。
女儿家身段的蜕变总免不了吃番苦头,寇窈又耐不得痛,因此比旁人更加注意,甚至沐浴时都不太敢用力气揉洗。
沈识这没轻没重的莽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