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巧容摆了摆手,手里的香烟已经丢了出去,攥着佩芷的胳膊,语气颤抖地说:“不用,不用管我……你先,先回……”
佩芷赶忙起身,到处翻客厅的柜子,什么都没找到,扭头一看赵巧容已经倒在了地上,胡乱拂掉了沙发旁矮桌上摆件。
佩芷又去叫沁园的下人,下人却皱着眉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幸好宋小笙回来了,佩芷险些打算叫车把人送去医院。
她听到开门声的瞬间就朝着门口嚷道:“宋小笙!她的烟枪呢?”
宋小笙把手里的桃糕丢在了地上,急忙跑过来,把赵巧容紧紧地抱住,挟着赵巧容上楼回房间。
赵巧容胡乱地叫着,挣扎着撕打宋小笙,宋小笙衣服和头发都乱了也不在意,佩芷关切地跟了上去。
进了房间佩芷才发现,这间主卧房里空荡荡的,除去床和柜子再没有多余的东西,想必是特地把摆件和挂画都挪了出去。
宋小笙从抽屉里拿出了绳子,就往赵巧容的身上捆,佩芷终于明白了点什么,上前帮忙,不可避免地被赵巧容踹了两脚。
他气喘吁吁地跟佩芷道歉:“四小姐,您先回,我一个人就成。”
他的动作确实也熟练,像是做过了许多次一样,先把赵巧容的手腕捆在身后,再去捆她的脚踝,甚至还摘下了赵巧容头上和身上的首饰,防止她受伤。
赵巧容挣扎着、嘶吼着、怒骂着,说出口的脏话极其难听,全部砸在宋小笙身上,宋小笙却是充耳不闻,把她绑紧了后还系在了床栏上。
佩芷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赶紧出了门,靠在墙边,耳边还清楚地听得到赵巧容的反抗,她心里极不是滋味。
宋小笙短暂地出来,从走廊的柜子里取出了几方手帕,又要进去。
佩芷拽住了他:“你还进去做什么?她眼下正是反抗最剧烈的时候……”
他的脖子上被抓出了好几道红痕,险些要毁了这张脸。
宋小笙举起了手里的帕子:“我给她手腕和脚踝垫上点儿,不然淤青涂粉遮不住。”
赵巧容一向好面子,自是不愿意被外人看到这些的。
佩芷看着宋小笙凌乱的头发,还有额间细密的汗,她彻底对宋小笙没意见了,甚至关切了一句:“那你给她垫好了帕子赶紧出来,等她过了这阵再说。”
宋小笙眼神闪过丝惊讶,朝着佩芷腼腆一笑:“多谢四小姐关心,您先回罢,我这不能送了。”
他闪身就进去了,佩芷在门外看着,赵巧容已不是昔日光鲜的赵巧容,她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又像是这个病变时代的毒虫,在奢丽的床笫间蛹动。
佩芷莫名红了眼眶,跑下了楼,离开了沁园。
四九还没过去,恰赶上那日是大寒,孟月泠回了趟孟家老宅,看起来像是定期去看望孟桂侬。
早年孟家住在前门外的韩家潭,孟月泠和孟丹灵都是在韩家潭长大的,俗话说“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唱戏的离不开韩家潭”,那时候确实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角儿住在这一带。
后来孟桂侬在沿儿胡同买了房子,歇演后就在这儿养老,孟丹灵和妻女至今仍跟孟桂侬同住,孟月泠则早就搬出去了。
他照旧是什么都没带的,但每次都会给孟桂侬送钱,出手并不小气。按理说甭论礼轻礼重,都应该提着点儿东西来,可他买什么孟桂侬都是不待见的,他便也乐得省力气,什么都不带了。
孟桂侬正卧在烟榻上逍遥,看到孟月泠进来了,颇有些嘲讽地说道:“这不是我们孟老板么?稀客啊,孟老板日理万机,竟亲自光临寒舍,还算记着你有个亲爹。”
孟月泠波澜不惊:“快过年了,来给你送钱。”
孟桂侬把厚厚的一沓钱丢到了地上:“你当老子稀罕你的臭钱?你什么时候知道给你老子买点儿上好的云土带来,就知道孝顺别人,合着我他妈帮俞芳君养的儿子?”
孟月泠冷眼看着他:“你觉着你说这些话是在羞辱我?你羞辱的是娘。钱我给你了,你爱买什么买什么,我管不着你。”
“小王八犊子!我的戏被你给改成了什么东西!还有脸回来见我,我看你巴不得早点儿把我给气死!”
“你放心,台底下的座儿眼睛不瞎,都比你懂。”
两句话就把孟桂侬气得充血,脸色涨红着丢掉了烟枪,也不抽了,撑着身子指着他骂:“放你娘的屁!我在老佛爷跟前儿唱戏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你说我不懂戏!要不是你大哥嗓子不中用了,轮到你碰我的东西?”
孟月泠轻笑:“您也说‘要不是’了,事实不还是是么?一把年纪您也别跟我生这没用的气了,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我都替您累。”
他说完就推开门走了,孟桂侬拎起地上的鞋朝着空荡荡的门口扔过去,嚷着那些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孟月泠都懒得细听。
嫂子从东屋里走了出来,见到他回头朝屋里喊道:“小蝶,出来看看谁来了?”
她留孟月泠在家里一起吃晚饭,孟月泠没拒绝但也没答应,孟小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孟丹灵跟在后面帮她系紧围脖,生怕她再生病。
孟月泠弯腰把小蝶抱了起来,小蝶抱着他的脖子叫“小叔”,孟月泠露出了抹淡淡的笑,说道:“小蝶又长高了。”
小蝶转头问孟丹灵:“那我什么时候能跟小叔学戏?我想让小叔当我的开蒙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