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应了一声是,走到一旁的书案前,略一思索提笔刷刷在纸上写了几笔,然后将这纸笺裁小,塞进了一个圆形的鲁班盒里。
他将鲁班盒递给了身侧一人,兵部尚书魏大人,他在手里左右转动着看了半天,摇了摇头,递给了下一位,如此一圈轮下来,所有人都是摆弄半天,然后摇头。
宣帝似乎有些失望的说:“看来此法有些难处,尽管不必担心军情泄露,但是自己人要想读懂其中深意,也不容易。”
沈屹道:“确实如此,以鹰隼传递消息是北狄人首创,他们的骑兵能凭借鹰隼鸣叫分辨出是不是自己豢养,若不是便会将其射落,而且他们的鹰隼会护卫巡视,甚至攻击捕捉陌生的鸟,若想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只有再加一道保障,才能不必担心军机泄露。”
魏大人道:“这样倒是不怕泄露了,可沈大人想过没有,若是我方将领误读了信息又怎么办?所谓的快速配合不一样要落空?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可就是全军覆没之危机啊!”
这时鲁班盒递到了谢黛宁身侧的田侍郎手里,他摆弄半天,无奈的摇摇头,看谢黛宁伸着脖子看,便轻声道:“你夫君倒是心思奇巧,只可惜无人能解,也是白费了!”
谢黛宁皱了皱眉,伸手把东西要过来一看,这个鲁班盒看上去和以前所见并无太大不同,只是正面左侧的机括是挖了三个洞,洞中能看到字,正是沈屹刚才提笔写的那个纸笺,被塞在了鲁班盒里面。
“沈大人放进去的是一句诗,从小洞中只能看见其中的几个字,要想打开盒子,需要先猜出是哪首诗,然后再根据这诗推测打开机括的顺序,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错了,盒子内的绞索就会自动把秘信绞碎,让机密不会泄露。”田侍郎为她解释了一番,又道,“更甚的,每次放入的诗句都可不同,开盒方式也会不同,所以自己人要想猜出,也是不易!”
谢黛宁看着圆圆的小洞,忽的抬头问沈屹道:“世上诗书万千,词句有长有短,敢问沈大人,这三个字取自上下相连两句,还是每句句首字?”
沈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缓缓道:“句首字太容易猜出,是以取自上下连句。”
听他这么说,谢黛宁挑了挑眉,轻声道:“上下两句里,也容易的很。”
她又低头看了看洞里小字:桃、花、时。
诗句中有这三个字的太多了,然而沈屹若要对方能准确猜出,就不能随意去挑选,出自上下两句是其一,其二顺序也应有规律,若是“桃花”二字属于第一句的一二两字,那么“时”字就应该是第二句中第三个字,若如此契合,浩瀚诗词中符合条件的就不多了,甚至答案只有一句而已。
他这次选的诗句倒是简单,可见是想让人猜出其意,可惜太过简单,反而让人一时想不到。
谢黛宁揣摩着他的心思,不禁微微一笑,这样文字的游戏两人玩儿的太多了,她伸手在鲁班盒右侧的机括处摆弄了两下,只听咔哒一声,盒子应声打开。
她抬头对着殿内众人吟叹道:“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这盒子打开容易的很,但是北狄人想要打开确实不易。”
这两句诗出自杜甫的曲江对酒,寻常的读书人应是都读过的,的确不难,大家鸦雀无声了一阵,宣帝开口道:“北狄人不熟读诗书,猜中的确有些难,只是你即便是猜中了,又是怎么根据这句诗打开机括呢?”
谢黛宁将鲁班盒微微举起,手指在排列整齐的机括上一划,虚写了个“飞”字,道:“这一侧的机括仅就这几个,自然不可能是太复杂的字,所以猜到诗句,这句诗里还需有个简单的字作为谜底,两相印证便不会错了。”
她停了一下又道:“即便出错,多送两个鲁班盒便是,只要北狄人打不开便无事。”
宣帝闻言忍不住微微一笑,殿内因为太后薨逝带来的气氛低沉,一时淡去,只有沈屹看上去仍旧心思沉重。
宣帝心里的疑虑和迟疑已经尽去,他转头看向巨大的地图,缓缓道:“数百年来,中原的王朝只能靠建立城池,修筑城墙来抵御外敌,耗费巨大亦不能安枕,我们的军队不能像草原和大漠上的敌军,他们空手而来,劫掠一番留下满目疮痍,我们必须依靠辎重,粮草,城池,种种准备完全方能一战,现在有了这样传递消息的办法,中原军队亦可快速行军而不迷失方向,后继补给也会紧紧跟随,这一次,大烨也可以和北狄用骑兵一战了!”
殿内众人被他这一番话说的心情激荡,宣帝又对谢黛宁道:“朕看出来了,读出鲁班盒的本事并不全靠饱读诗书,和写信之人的心有灵犀也是其中关键,谢黛宁,朕要给你的夫君大烨最精锐的士兵,最好的战马,组成一支骑兵深入北狄,你愿不愿意上战场,去做支撑这支骑兵的将军?”
谢黛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宣帝,他亦微微含笑的看着她,她又看向沈屹,他的眼眸里是浓重的担心,可是却没有说出阻止的话,她知道他这是信任,亦是尊重她的决定。
然而不等她想好,只听一旁的司马澈大喝一声:“不可!”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司马澈上前一步,对宣帝道:“父皇不可!儿臣虽然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可是太过依赖于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如若这信任被破坏了,那么对大烨将是莫大的风险,儿臣不能容忍这样的可能,儿臣有一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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