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哭?”沈擎冷笑连连,自觉被羞辱的他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只想宣泄满腔怒火,“来人!”他高声喊道:“把这小丫头拖下去,给我打!不打到爷消气就不准停!”
这话便是打死不论了。小丫头忍着胸口的闷痛哭着磕头,“奴婢知错了,侯爷饶命,求侯爷饶命……”但哭喊只会增长沈擎的怒气,唤不起他早就抛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良知。
外头的小厮听命不敢耽搁,小跑着进来,一人一条胳膊,拉着小丫头将往外拖。走到门槛处,小丫头费力地用脚扒拉着门,连声哀求,沈擎不耐烦地吼了声:“还不快带下去!等着爷也赏你们一顿板子是不是?”
小厮闻言也急了,正要一脚踩在那小丫头腿上,被人喝住了:“且慢!”来人从内堂出来,穿一身靛青直裰,浑身上下空无一缀饰,唯有左手大拇指上套着个温润的玉扳指,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侯爷不可。”
凤儿好奇地拿眼打量他,被凰儿使劲拉了拉衣角,这才低下头去。
沈擎眉间像含了朵乌云似的,沉沉发黑,到底说话软了些,“有何不可?”
“陛下宽仁,对待宫人最是体恤,严正宫规,不可动辄苛责,更何况是打杀一个丫鬟呢?”他的声音极是悦耳,如同风拂过竹林时徐徐的乐律,透着股淡然自若的味道。“且不说传出去侯爷名誉受损,只怕叫陛下知道了,心里也不免觉得侯爷手段太过毒辣。”
沈擎沉下气来,挥了挥手,众人忙退下,连带着凤儿和凰儿也不例外。那小丫头更是激动地一抽一抽,捡回条命般喜极而泣。
常瑕替他擦拭着被茶水溅到的衣袍,弯着的腰格外谦恭。这可是从前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啊!谁见了都得笑着打招呼的人物,如今在他脚边像条狗似的乖巧,沈擎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伸出脚,心安理得地让常瑕替自己继续擦着鞋尖。
“你可知,我今日遇上谁了?”
“奴才愚钝,请侯爷明示。”常瑕擦干净了他的鞋面,微微推开一步,腰依旧微微弯着。
“平邑长公主!”沈擎说到她时不自觉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一个女人罢了,正当自己还是从前金尊玉贵、抬手便有人伺候的公主呢?”
常瑕嘴角的笑加深了些:“殿下一贯是这样矜傲的性子。”
“从前骄纵些便也罢了,毕竟是皇长女。如今她又是什么?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内堂里又传来一声冷呵:“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有人愿意捧着她,巴巴地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说话的女子缓缓走出来,高髻凌云,缀满了珠宝华饰,额间贴着娇艳的牡丹花钿,还涂了金粉,配上身上洒金的银红褙子,织锦金线绣成的凤凰于飞绸裙,端得是雍容华贵。她摇了摇手里的象牙骨多宝团扇,脸上带着几分讥诮地笑,螺子黛勾勒的细眉挑起来,半嗔半讽地道:“你是以为人家落难了,自己有机会下手了,这才上赶着过去的吧?”
“向婉玉!”沈擎一拍桌子站起来,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不料沈夫人的气势端得比他还足,同样一拍桌子,“你喊什么?”本就是拿丝线绣在扇面上的宝石松松地掉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常瑕脚边,他弯下身,耐心地捡起那一颗颗颜色各异的宝石。任由夫妻俩无声对峙着。
沈擎清了清嗓子,“玉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夫人原是西南向家的独女,向家在西南那也算是个狠角色,沈擎的发家离不开向家的鼎力支持,更别提常瑕是从前向家送进宫里的人。后来沈擎成了首富,向家觉得他还算有能力,这才让常瑕在皇帝面前牵线,让他做了这南襄候的位置。所以对于自家夫人,哪怕是拈酸吃醋、冷嘲热讽,沈擎也只能受着。毕竟向家还在呢。
他抚着向婉玉的肩,被她挣脱开来也不气恼,耐心地温声劝道:“我只不过看她一个女儿家孤苦伶仃地不容易……”
“所以就打算把她纳进府?”向婉玉脸上是毫不留情地嘲笑:“沈擎,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让公主给你做妾,你也配?!”向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生意,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多得是亡命之徒。她身为向家独女,从小便当个男儿似的养大,什么糙话、行话,那都不在话下。
沈擎被她一噎,面色更不好看,却依旧是忍气吞声地笑道:“她现在还算什么公主?连个罪奴都不如。”
“是与不是都不要紧。我只告诉你”向婉玉戳着他的胸膛,眼神如刀:“有我向婉玉在一日,你就甭想纳她进门。赵家倒了,我们向家还没死呢!”这个男人是她看中的,手段城府都一流,她自然看得出他不是甘居人下的。
正巧,她也不是,所以对于他资助何鞍,她没意见,甚至还回向家替他求双亲帮忙。他对平邑长公主那点心思她也看在眼里。从前隐忍不发是因为他根本没机会,但现在,她决不允许一个牢牢抓住了自己丈夫心的女人进门!
心狠
沈擎满脸是笑地答应下来,捏着她保养得柔嫩的手亲了下,笑道:“好好好,不让她进门。坚决不让我们玉儿生气,行了吧?”
“算你识相。”向婉玉是习惯了沈擎的让步讨好的,她志得意满地勾起红唇,懒懒喊道:“常瑕,送我回去。”常瑕顺从地伸出手,让她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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