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无比的认真和肃穆,仿佛在研究行军的路线和谋策那般仔细。
“睡吧,睡着就好了。”一向沉默寡言的沈墨庭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这样笨嘴拙舌地劝道。
宁殊却摇了摇头,双目澄澈,仿若清眸流盼一般:“我睡不着,老师能不能陪陪我?”
沈墨庭满眼无奈,只好从卧室外单手搬过一架小沙发放在宁殊的床边,正襟危坐地说道:“这样可以了吗?”
活像是一座雕塑在站岗似的。
宁殊怔了怔:“我好像更睡不着了。”
沈墨庭皱起眉毛,思考了一会,迟疑地问道:“那我给你讲几个睡前故事?”
“……老师,我是十五岁,不是五岁。”宁殊闷闷地说。
沈墨庭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满脸羞赧地解释道:“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睡觉,我从没带过小孩。”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活着。
从偏远星系的垃圾星到现在帝都星华贵的将军府邸,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宁殊闻言陷入了沉默,她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道:“从小也没有人给我说过睡前故事哄我入睡。”
“殿下失去了亲人,而我也从小就是孤儿。若是殿下不介意,我……我也可以成为殿下的亲人,”沈墨庭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垂下眼睛,有些难堪的盯着自己的脚下:“不过我出身卑微低贱,这样反倒是折辱殿下了……”
宁殊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顾虑似的,有些试探地问道:“……那老师以后就是我的亲人了,我可以无条件地相信老师,对吗?”
沈墨庭怔了怔,她扬起下巴,轻轻地喊了一声:“老师。”
宁殊哭过的嗓音细细软软,却又带了几分沙哑,仿佛一把小刷子在沈墨庭的心尖不经意地扫过。
“嗯。”沈墨庭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耳后根却是通红。
于是宁殊仿佛来了兴致似的,爬起来用双手撑着下巴看向了沈墨庭:“那老师就给我讲几个故事吧。”
被宁殊这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反而让沈墨庭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有些磕磕绊绊地讲完了一个童话故事,就被宁殊不满地打断:“老师,你能不能别讲这些低龄幼稚的童话,给我讲讲你行军打仗的事情吧,比如说你一战成名那一仗的细节,是怎么把君王的脑浆都给打出来的?”
“这太血腥了,少儿不宜。”沈墨庭面无表情地敲了敲宁殊的脑袋,下手并不重,娇气的她却连忙捂着脑门。
沈墨庭又坐回了单人沙发,却听见宁殊说道:“我之前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数星星,老师能和我一起看会星星吗?”
沈墨庭有些疑惑不解地蹙起眉毛:“那我们现在是去露台还是去殿外?”
他的话音未落,宁殊便已经坐起来按了一下床边的开关,便见椭圆形的木质天花板自动地褪去,露出了透明的玻璃幕顶,头顶澄澈的星光立刻倾泻而下,洒落了一地。
月落参横,夜色已沉,犹如一张铺开的黑幕,无数璨焕的碎星芒光点缀期间,银河低悬,如同吟唱了数千年的十四行诗。
“很好看吧?”宁殊此时此刻终于有了几分少年的活泼,她有些得意地问道。
“嗯。”沈墨庭温声应道,一向冷肃凛冽的他唇边仿佛有一丝清浅的笑意一瞬即逝,就像是昙花一现,又似天边流星,或是云层后的水月,晃花了宁殊的眼睛。
其实沈墨庭在远征的星舰中见识过更浩瀚壮阔的星河,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就如同身处在黑暗寥廓的宇宙,远处再耀眼的星辰,却从未属于过他,就如同繁华的帝都星这热闹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了他升起。
而自幼丧母,从小被先帝忽视,现在又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宁殊也无比孤寂,不仅是她需要沈墨庭,沈墨庭也需要她。
就像是两颗孤独的星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她和沈墨庭在命运的指引下遇见,互相取暖。
两颗孤独的行星终于碰撞,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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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夜陪宁殊陪得太晚,沈墨庭便并未出宫回府,找了个偏殿草草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当沈墨庭行过宫殿长廊的时候,正巧经过一群侍人。
他们恭恭敬敬地对沈墨庭行礼,然而等到沈墨庭走远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却仍然可以清晰地听见他们窸窸窣窣八卦和议论的声音。
“昨夜沈上将在宫里留宿了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听闻沈上将本就是先帝给陛下选好的夫婿,只不过陛下现在还未成年,才不好摆在明面上。”
“虽然年龄差距大了一点,但沈上将那么极品的男alpha和我们陛下如此貌美的女Omega,的确是天作之合,十分登对呢。”
沈墨庭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和难看起来。
他究竟犯了怎样可怕的一个错误。
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慎和心软,太过于宠溺宁殊而答应了她昨晚这些无礼的要求,竟然造成了如今流言蜚语的局面。
他只是一个伪装成alpha的Omega,是绝对不可能和同为Omega的宁殊在一起的,他必须得让宁殊明白。
第六章
眼看沈墨庭正要离开宫殿,刚醒不久的宁殊却追了出来:“老师,你现在是要回自己的府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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