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宁殊心底再痛,她的难过也只是无声无息的,她呆怔地坐在那座空旷寥廓的墓园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沈墨庭看到这个场景,只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再揉碎,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只着一袭无袖薄裙的宁殊身上。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宽大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宁殊的身上,同时一柄黑伞倾斜,稳稳当当地遮住了所有的风雨。
宁殊缓缓地抬眸。
沈墨庭单手撑着伞,他自己却没有被这柄大伞覆盖到一点,几乎却被细雨淋湿。
明明伞柄就在他的手里,他却右手微抬,让这柄伞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宁殊。
不善言辞的沈墨庭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陪伴在宁殊的身后。
宁殊怔怔地看着沈墨庭良久,随后伸出小手揪了揪沈墨庭的衣摆,沈墨庭便慢慢蹲下与宁殊齐平,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温声问道:“怎么了?”
宁殊垂下眼睛,低声问道。
“……只要我成年了,老师就会离开我吗?”
第五章
“……只要我成年了,老师就会离开我吗?”
宁殊低声问道。
沈墨庭也会像她的父母一样离开她,然后她还是又会变得孤身一人吗?
沈墨庭抿了抿唇,只要宁殊成年,他就可以不用再庇护和保护她,这本该是他和先帝事先谈好的承诺。
可是沈墨庭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和漆黑如墨的眸子,像是在这瞬间失语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连点头和摇头如此简单的动作仿佛也变得艰难。
沈墨庭僵立在原地,迟疑了许久,喉结艰涩地滚动。
少女像是小鹿一般的圆眸,纯粹而清澈,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帝国最骁勇善战,强大到能够手撕虫族的战神,却在面对这个看起来如此乖巧无害的少女之时,他的防线却瞬间崩塌,溃不成军。
沈墨庭只要一对上这双眼睛,便不能拒绝宁殊的任何要求。
“如果以后你还需要我的话,我就会一直陪着你的。”沈墨庭不由自主地说道,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沈墨庭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沉重的承诺。
沈墨庭的心底刚刚升起强烈的懊悔,宁殊却忽然弯了弯眼睛。
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的暗沉褪去,有无数璨焕的光华流转,仿若一池星河摇曳,突然亮了一亮。
沈墨庭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化为了一头真正的小鹿,在他的胸口横冲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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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淋雨了,这样下去会生病的,纵然先帝泉下有知,也肯定不希望你作践自己的健康。我先送你回宫。”沈墨庭有些欲盖弥彰地垂下眼睛,鸦羽一般的乌睫轻抖。
宁殊顺服地点了点头。
她的外貌本就生得柔弱,刚失去至亲的她看起来更是脆弱易碎,唇色惨白。
“你还走得动路吗?要不要我抱你回去?”沈墨庭不由得满眼关切地问道。
宁殊在成年之后成为Omega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沈墨庭自己也是一个装成alpha的Omega,既然是同一种性别,沈墨庭下意识地就不自觉地失了分寸,本能地并没有太过避嫌。
身体并不劳累,然而心底却满是疲惫的宁殊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似寻常Omega那般柔弱,反而身材极其高大英武的沈墨庭,很轻松地把宁殊打横饱了起来。
还未成年,身材娇小的宁殊蜷缩在他的怀里,她背着身把头埋在沈墨庭饱满的胸口,一股干净的白松木的香味传来,让人无端有股安心感。
宁殊莹白如玉的指尖紧紧地揪着他胸口的衬衫,篡出一个痕迹。
一阵微弱到恍惚是错觉的啜泣声在他的胸口里响起,如果不是胸膛处有一滩湿意流淌,沈墨庭一定会以为这哭声只是他的幻觉。
有的时候哭并不是坏事,反而刚才宁殊一直憋着情绪面无表情地样子才更让沈墨庭担忧,现在沈墨庭反而不自居地松了一口气。
纵然沈墨庭亲眼见识过宁殊亲手杀人的干脆和利落,可沈墨庭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疼她。
毕竟还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姑娘,那么小,那么轻,缩在他的怀里就像只猫崽一样。
他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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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宁殊被沈墨庭放在了松软的羽毛绒大床的时候,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有些呆怔地看着沈墨庭,如果不是被泪水攒成一簇一簇的睫毛,眼圈泛了一圈薄红,根本看不出来她曾经哭过。
宁殊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种唯利是图,冰冷无情的性格竟然会哭。
宁殊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所以从小就没有母亲,先帝又常年忙于政务,很少有闲暇时间管教她,尽管宁殊和先帝并没有寻常父女的亲昵,但先帝也是她唯一和最后的亲人。
她蜷缩在沈墨庭的温暖的怀抱里,他的胸膛很宽厚,宁殊把脑袋靠着甚至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毫不顾忌地卸下自己的顾虑和防备,她终于可以尽情地宣泄自己的伤悲。
沈墨庭站在床边,细致而耐心地把宁殊的被角捻好,像是生怕她感冒一般,把她盖得严严实实地不漏一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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