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家主脸色阴沉,看着苏禾远几乎要将眼珠瞪出来。先前发现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想着要抓住机会离开这里的小士族往后看看,却没看到其他人,不禁咋舌。
就两个人,三皇子是吃了虎胆吗,真不怕人被扣下了?
显然,苏家家主也是这样想的。流珠作为三皇子身旁第一女官,总是有些分量的,逼着这里的人一起动手,就谁都不能退出了。他刚一摆手,却被侄子握住了手腕,“大伯,还是想想清楚吧。”
流珠与蝉生完全没有在意苏家家主的威胁,行礼后,坦然带着帖子走到了厅中众人眼前,笑吟吟地挨个叫出了名字或是代表家族,邀请着他们赴另一场聚会,据说,三皇子“十分期待”。
第一时间的判断受阻,眼中离成功只差一步的苏家家主,过热的脑袋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的炭火,猝然冷却下来。他盯着两个在场中穿梭,与每个人都能说上话的三皇子的人,疑心让他止不住地去想,他们的坦然背后,是否有其他阴谋?
万一……他们是诱饵,皇帝就在等人动手,好抓住把柄呢?
功败垂成,但未尝没有再起之机。苏家家主权衡片刻,在流珠走到最后,站在他面前递出请帖时,扯出一个笑来,“能劳动流珠娘子亲自前来送帖子,想来是一场盛会,苏某不胜荣幸。”
流珠笑容浅浅,客气却也疏离,“腊月二十九,还请赏光。”
苏家家主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看帖子内容,听着四下里的抽气和告辞声,攥紧了帖子,望着苏禾远招呼其他人离开,气得眼睛发红。在高压下逐渐向他靠拢的一部分士族原想来攀谈询问几句,眼看他脸色难看,迅速熄了这个心思。
“大兄,气大伤身。”人走得差不多了,苏合扶住苏家家主手臂,不容反抗地架着他回去。
这时候苏家家主哪还不清楚人是怎么被放进来的,仔细回想,在种种失败后面,都有他这好弟弟和好侄子的身影,嘴唇抖动,“你们选了三皇子,是要、要害死苏家。”
苏合闻言笑了,“是大兄的苏家,不是苏氏的苏家。”
一直活在家族边缘,在清谈空玄之道盛行时去做那又苦又累的官,做出政绩爬上高位的庶子,向来对家族提出的要求来者不拒,直到这时候才显露出勃勃野心。
苏家家主脑中闪过一个身影,“为什么?你们、你们也去找了钟无对不对?!”
“他只是个掮客。大兄,你玩刀反倒被刀玩了,也太大意了些。”
苏合轻巧抽出被气晕的苏家家主手中的帖子,帖子纸质柔韧轻薄,字迹飘逸,十分精致。精致之外,有趣的是,这份帖子邀请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某姓的主家话事者。
“……清颜阁与鸣水工坊皆为齐之工坊,所出商品皆为齐国所有,但虑……”
帖子上写的不是一些邀请赴宴的话,而是将实打实的利益摆上了桌面。
清颜阁和鸣水工坊所代表着的庞大利益,说句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想着自家花出去的银子,就算再豪奢的人家也会泛酸。但这张帖子里却说由于国库内帑资金不足,不能扩大生产,赚取更多的钱,作为齐国国有的生意,邀请齐国士族前来入股参与分成,本就眼红这门生意,只是碍于皇帝背书没有动手的各家哪有不心动的?
除了对里面说将齐国货物卖向其他国家尚心有疑虑,光看里面说的已经开辟的梁州和西南益州郡的生意,帖子里用明确的数字回报率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
明晃晃告诉所有人,这是放了个金碗在前面,只需要捞一下就能分一杯羹的好事啊。
有人忧虑着这会不会是聚集起来一网打尽的阴谋,有人却心动无比,暗忖这怕是打了个棒子给一个甜枣的安慰。
前面的审问过了小半个月,直到腊月二十八当天,简家的审问终于告一段落,对主犯来说只剩下死的快一点和惨痛一点的选择,他们也并不是被关注的重点。
相对之前已经放出来的一部分人更核心的一部分人在京兆府被公开审问结束,判了罪责,但都是只论了自身的罪过,更严重的一些罪名,完全没有牵扯。而在漫长的审问中因为坦白和供认出了旁人被判了轻罪的,也平安地按照轻罪处罚了,有的人挨了二三十杖,立刻就放了出来,半点不带含糊。
一定程度上做到了赏罚分明的审案过程让旁观者安心了许多,他们在夜里辗转反侧,看着三皇子送来的请帖,犹豫着要不要相信。
腊月二十九,西城原蹴鞠场里搭起了彩棚,成为薛瑜“宴请”众人的场地,从鸣水工坊运来的东西静静摆在里面,来到现场下意识寻觅禁军存在的士族们没有看到人,顿时轻松起来。
场地凭请帖入内,一人只能带一个侍从同行,面对有些严格的要求,有之前苏家家主因为密谋不能泄密,禁止带人进入的要求在前,小士族们反倒觉得轻松,对三皇子组织这场宴会更放心了些。
薛瑜站在避风处看着入口不停有马车到来,中小士族来的人数不少,甚至听闻规则后,脸上出现了轻松笑容,比她预计中的场面好了很多。
看着一个个人进入彩棚,发出阵阵“好美”之类的惊叹,她唇角翘起,由衷地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
薛瑜想起那日带着度支部查出的账目问题,去向皇帝报备对简家动手时,皇帝似笑非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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