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了禁足,我可还没有,凭什么就他一个逍遥?本来早就想让他吃苦头,拖到现在已经是便宜他了。”薛琅忿忿不平,看接了消息跑进来的斛生不顺眼,半靠在榻边,又踹了他一个跟头,“反正舅舅早都下手,那东西总不会查到我们家。他不出去,圣人给的事就做砸了,出去一样是搞砸,再给他加几天禁足,最好再也别出来晃荡惹人生气!”
他说着笑起来,翻身坐起,贴着母亲道,“正好,娘亲早前让大舅舅帮了那么多人,随便递个消息出去,叫几个御史过去也不费事。让他们擦亮眼睛,瞧瞧他们夸的三皇子到底是什么货色。”薛琅尚有些稚气的眉眼间一股恶意挥之不去,被踹倒的斛生逗趣般打了几个滚,在母子谈话时没有退出殿外,缩小自己的存在,静静在旁边听着。
“你啊。”钟昭仪有心想劝,但不得不承认儿子说得没错。就算以皇子身份压着京兆府不查,铺子怕也是做不下去了,御史那群闻了味就兴奋的豺狗知道有这么个错处,就算是捕风捉影也要跳起来谏言的。等老三失了圣心,一直被压着不能做事的自己儿子不就能露头了?
她暗叹一声,若是一个月前的三皇子哪能被她放在眼里?病怏怏的,连自己母亲都放弃了他。
那时她总是可怜那娇艳高傲的美人,林贵妃看着风光,但不过无根之萍,外无亲族扶持,内无可依靠的儿子,心里还不知几多苦楚。可如今一看,光是看着三皇子的面子,日后林妃的日子也不难过。
过了十多年与人为善的日子,因着儿子继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从未在乎过些许小事,但如今局势变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有斩草除根之念的。再让人打压下去,她与阿琅的明日就是三皇子的昨日。储位之争,注定只能留下一个。
“来人!”钟昭仪打定了主意,叫来心腹宫婢面授机宜,薛琅听着母亲同意了自己的选择,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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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西市,薛瑜刚到清颜阁附近,就见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西市向来只有些小打小闹的摩擦,从未见过惊动京兆尹的大案,闻说刚开张不久每日宾客盈门、非富即贵的清颜阁出了事,看热闹和心中嫉妒想来落井下石的全都放下活计赶来了——左右客人也会被这里的热闹带走,还不如瞧完热闹再回去。
薛瑜一行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像一滴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混进了围观队伍之中。薛瑜身材瘦削,蝉生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挤挤倒没什么,甚至因为薛瑜脾气随和,很快与旁人打成了一片,光听对话,半点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诶哟,那王郎君我是见过的,小白和喜儿几个都讨人喜欢,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是啊是啊,邻里邻居的,牛掌柜先前还是孤独园住着的军汉,哪至于干这个?”
“什么?孤独园,那穷得很啊,来这富贵地方,别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人家东家肯给军汉一口饭吃,是碍着你什么了?”
“要是他们真的没干,怎么就不敢让官差搜啊?!”
远处发现事情不对早早离开的客人们留下的小厮在旁边听着,也觉得十分可疑,想到传言会上瘾的寒食散,心中惴惴不安。人群里什么声音都有,说到底,清颜阁拒绝搜查的行为实在可疑,让人不得不怀疑确有其事。
外侧的路人看不分明,但内侧的路人却已经发现里面不对,两个护院和牛力在包围圈最内侧与府丞对峙着,门内几个伙计却一直忙忙碌碌不知在干什么,只瞧见木架上都空了,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们要跑啊!”
众人哗然,更是坐实了清颜阁私藏禁药售卖假货的“罪行”,原本还为清颜阁说话的邻居也犹犹豫豫闭上了嘴,不太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原本就人挤人的围观队伍一下子汹涌起来,也不知从哪来了那么多热心人,一个个都恨不得冲进去帮京兆府抓人。围着清颜阁的差役没有被从内突破,却差点被外面的百姓挤到地上去。
“静一静、静一静!没有跑!”京兆府府丞是个白面中年人,他扯着嗓子大喊,“后墙也有人守着,他们走不了!本官绝不放过一个私藏禁药之犯!”
汹涌的人潮慢慢停了,门内一直忙碌着的伙计们一个个走了出来,一直撑着拐杖站在门前与府丞交涉的牛力摆手让护院们让开挡住的门口,他们背后地上的东西也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阁里的肥皂都在这里了。既然您说肥皂藏毒,盒子造假,但府丞一未带医者,二未请大匠,全靠半懂不懂的差役,进门搜查搜的又是什么呢?难不成是你们进门瞧见什么就说是什么吗?”牛力的声音仍然是平静的,擅长数术的人逻辑都不会太差,以前他的表达还带着一点土气,十几天里就学会了像进店的富家豪族一样的语调,此时穿着新制的绫袍,背脊挺直,与世家子弟的仪态相比也不遑多让。
人群中薛瑜暗自点头,在铺中的伙计们站到旁边让出门口,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喜儿教出来的优雅仪态,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府丞却不敢进去了。
他眼珠一转,冷笑道,“齐律私藏私制寒食散者当斩,医者在路上了,请的城中大医,好教你们死心做个明白鬼!至于假货……你们自称是天工坊的东西,难不成还要件件请天工坊大匠来看么?也不嫌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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