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定蓉施施然落座,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慢慢饮着。
长公主欠楚王府的,她会找回来。同样,长公主欠下的人命,也得还回来。
筵席上让她在整个王都贵夫人跟前丢脸,让她成为笑柄,不过是打碎淑平长公主的第一步。
从今日以后,再无淑平长公主。
天黑以后,叶小戌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回来后他就缩在姜定蓉的窗下,抱成一团静静盯着月空。
还是外面石兰瞧见了,才赶紧告诉姜定蓉。
姜定蓉放下纸笔,吹干上面墨迹,折叠入封,交由石兰收起。
而后让她叫了叶小戌进来。
叶小戌迈过门槛进来时,还有些忸怩。
他一身脏兮兮地。
本来早上穿的衣裙,此刻已经沾满了不少血迹和尘土,白皙的手指缝里,都是凝结的血块。
姜定蓉看了眼就移开眼。
“洗洗去。”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血腥气。
叶小戌知道她不喜欢脏兮兮地,更不喜欢血迹,但是他之前没有去洗,就这么等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等到了姜定蓉的话,眼神暗了暗。
他想说,他从来都不能得到她的特例吗?
可是看姜定蓉已经挪到别处的眼眸,他就知道不用问。
他不是。
叶小戌乖顺地回去洗漱了一番,穿着白色的单衣就来了。
长发接近膝盖,洗过之后还湿漉漉地,他也没有擦,滴着水,弄湿了一地。
姜定蓉看着这样的他无奈叹气。
而后让他在桌案对面坐下,递给他一个盒子。
“我听闻你是今日出生,说来是你的生辰,顺道给你准备了一份生辰贺礼。”
叶小戌本恹恹地,忽地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精神了,两眼放光,喜滋滋接过她手中的盒子。
“生辰……礼物!我的!”
他的!他的生辰贺礼!
原来他有生辰,也有人祝贺!
叶小戌的喜悦是由内而外的,太过纯粹的兴奋,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跟着微笑。
姜定蓉点了点头。
“对。你的。”
叶小戌紧紧抱着盒子,头歪了歪,贴着盒子的边缘,似乎在感受什么,而后小声给姜定蓉说。
“我好高兴。”
比今天在公主府时还要高兴。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叶小戌就像是个得到满足的孩童,笑得甜甜地。
姜定蓉招了招手,让石兰递过来一条帕子,顺手交给他。
“把头发擦一擦,湿着头发容易生病。”
这会儿的叶小戌十分好说话,听话地接过帕子,在自己头上擦着。
长长地,柔顺的头发,被他揉了几下,的确不滴水了,倒是毛乎乎地,乱蓬蓬地。
这么一看,就显得他更加稚气了。
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呢。
姜定蓉这么想时,忽然想到宁楚珩曾经说过的话。
而后抿了抿唇。
不,他只是看起来稚气罢了。
十七岁的年纪,在陛下身边做了几年影卫,后宫中各种腌臜事都见过,如果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单纯的孩子,那她才是真的单纯。
姜定蓉想了想,顺口问道:“你的伤,好全了吧。”
叶小戌这会儿还没有警惕性,乖乖回答。
“已经全好了。”
除了他前几天刚咬破的,都好了。
浑身无伤,这已经是很久没有体会过的了。
忽然感谢淑平长公主对他的惩罚。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罚他来此自生自灭,他也不会遇上她。
姜定蓉了然。
“我送你的礼物中,有常家,就是你生母的一些东西,还有我派人找到的叶驸马的东西。驸马家如今搬迁到他处,留下的不多。你若是想要家人,我派人送你去找他们。”
叶小戌被一个送字,忽然给敲醒了。
他笑意收敛,紧紧抱着盒子,盯着姜定蓉。
“把我送给谁?”
姜定蓉知道他误会了。
“不是把你送给谁。”她想了下,换了一个说法,“你不是孤家寡人,你有家人,你父亲的家人,还有你生母的娘家,都有人在。会有祖父母,叔伯,婶娘,兄姐,弟弟妹妹。”
“然后呢?”
叶小戌根本不为所动。
什么家人,他根本不在乎。
他只想知道她现在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叶小戌已然有些不对了,姜定蓉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住不了几天了,这套宅子我已经买下,地契也一并给了你。你日后若是想留下,也可,想去找你家人,也可。若是……”
若是他想回去做影卫呢?
姜定蓉考虑了很久,觉着这是最不可能的一种。
他本是被淑平长公主提着线,交到陛下手中去当挡刀的。他是被母亲的身份所束缚,可若是没有了这层束缚,他已经离开王庭,又怎么会再回去,再去给陛下当一把刀?
叶小戌伤好了也不曾提过要离开,平日里从未提及任何想要回去陛下身边的意思,他应该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所以,他想跟在她身边。就算他从未提过,可是他在此间宅院越来越自如,越来越随意,甚至会在有时候,顺手帮石兰一个小忙,会看丫鬟小可做什么,会把庭院里的杂草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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