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祭司咧嘴一笑,将一整管浓稠的血液推进了他的心脏。在整场战斗中,他的衣袖里始终罩着一支小巧的针筒,针头夹在钢铁般的手指之间。
动脉中腥臭的血喷溅在医生冷漠的脸上,下一刻,他面色惨白,痉挛着倒在了地上。
“和他待久了,您也学会了这种不必要的仁慈吗?”格蕾祭司也爬不起来了,却在剧痛和生命极速流失中颤抖着笑起来,“我是人呀。为什么不刺我的心脏和眼睛呢?”
亚伦缩成一团,瞪大了眼睛一声不吭,像要呕吐又像要尖叫。格蕾祭司继续絮絮叨叨地说:
“怎么样?我可是让了你一只手……用左手,果然,你上当了……因为傲慢,医生,但是傲慢是个好东西,要是我们都能学会傲慢,就都不会难过了。针头是秘银,就是您的镜框的材质。我练习了很多次,就为了这个……我活着为了什么呀?就为了把这管血送给您吗?要是在查莱克……”
他说着咯咯笑起来。过了许久,亚伦才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又挨了一会儿,医生勉强开口:
“……这……是什么……”
格蕾祭司停了停,微笑道:
“米迦的血。神降状态下的米迦。”
作者有话说:
[1]刀柄铭文参考卡拉瓦乔相关,据说他随身携带的匕首是这样的(当然格蕾这种烂人配不上卡拉瓦乔啦)
第118章 27五名眷族(7)
原本因混乱和痛苦就要昏睡过去的亚伦立刻撑着地面站起来,摇晃一阵,贴着墙滑了下去。男孩侧过脸去,迷乱地说:
“这么不服气吗?那也没办法。我来是要打破你和父神的平衡,脏一点又怎么样,我也想……做他的……圣子啊。斯坦利知道个屁……伊莎贝拉早就知道了,她连神和地狱都不怕,怎么会怕米迦?爱德华兹先生,就像您忘不了伊莎贝拉身上的味道,她的幽灵将永远笼罩您。去吧,站起来吧,医生,去找我们敬爱的库帕拉殿下,让我们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选择被神降!也许他正在等待这个机会呢……”
亚伦充耳不闻,挣扎过后,还是站了起来。屋内寒风呼啸,他木木地望了一会儿模糊一片的山脚,走过去解开束缚让娜的绳索。
女仆还因惊恐和疲倦躺在地上,亚伦单膝跪在她身边,看着她金色的卷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用左手抓着颤抖的右手,从马甲内侧摸出了一对月亮石耳钉。
“……这是米哈伊尔做的。”他把那对月亮石耳钉扣在让娜的耳朵上,弄得她脸上全是他们的血。他低下头去,让娜一下子闭上了眼睛,牙齿咯咯打颤。
医生顿了一下,还是迅速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新年快乐,让娜。”
他正要起身,让娜抓住了他的衣袖,凑过来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谢谢您的礼物。新年快乐,医生。”
她小声说。
格蕾祭司还是那个姿势躺在地上,亚伦已经没有多余的、再给他一刀的力气了。他口中溢血,喃喃自语:
“他从小就是那样的人,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在怜悯别人……谁要他的可怜?他的谦卑就是他的傲慢。他永远纯洁、善良、天真,愿意为每一个遇到了屁大点不顺心事的凡人流眼泪,因为全世界只有米哈伊尔·库帕拉配进天国,其他人在地上过的不好就真的完了,什么东西。医生,我们和坎迪·凯恩的目标是一致的,您知道吗?杀了密特拉。没有神也没有天国,没有因果也没有报应,从今往后只有地狱,只有地狱……我们永远的、温馨的、美好的大家庭。”
“多好啊。”亚伦沙哑地笑了起来,“那样我就能再杀你们一次了。”
他站起身来,踉跄两步,像个脾气又臭又硬几乎发出死亡的腐朽气味的老头那样,固执地走进了长廊的黑暗之中。他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脑袋,朝着虚空嘶吼:
“我不会——我不会输给你,不会输给你们……给我他妈的滚出去!”
这个时候,米哈伊尔和斯坦利的战斗已经毁掉了小半座百花教堂。
更远处,胜利广场上的方尖碑残骸还没有清理,但是人们按照莱茵的习俗,带着食物和蜡烛,在寒冷的新年的第一个夜晚来到广场上为死去的亲人们祈福,冰寒的地上处处是明暗不一的摇曳火光。一开始,人群推搡、踩踏、尖叫,两名圣徒的战斗让这座城市地动山摇。很快,沿街的老旧建筑开始震动,人们从街头退回了开阔的广场,附近不断有居民逃来避难。喷泉区前几天的骚乱还历历在目,此时,也有几辆马车离开轰鸣不断的喷泉区,往胜利教堂驶来。
爱弥儿飓风般狂暴地跑来时,斯坦利正拔起一方石碑往天空投去,落地点赫然是胜利广场。白马身后的车厢在她的横冲直撞之下四分五裂,只剩下些许木条在皮带上晃动。米哈伊尔只看了一眼,就没有管石碑,在斯坦利投石的同时,将光辉少女对准他掷了过去。
爱弥儿越过黑暗的夜空,凌空踏碎飞行的石碑。斯坦利被骑枪撕下左小臂,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转过来笑道:
“殿下,您真是一如既往地心地善良呀。我们教过你多少次?砍头,刺穿心脏,斩断脊椎。您刚才可以做到的——不好意思,我知道您不会那么做。”
他轻轻从房顶跃下,朝米哈伊尔走来:“为什么呢?其实,您也是这么想的吧?那些贱民哪有我一个圣徒重要呢?哪怕您再厌恶我,再看不起我……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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