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仍是稍垂着头,懦懦笑道:“无妨,不过只是比试比试武艺罢了,也没有犯什么错处,谈不上严重。”
魏旭见他亲和有礼,愧疚感更甚,唐阑倒是眉毛一扬,在一旁吵道:“中午这太阳正晒着,你可真是挑得好时候!”
魏旭虽然理亏,却也极少听到有同伍的兵敢这么直言相对,当即瞪过去:“你谁啊?轮得到你说话?”
唐阑反诘:“你又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同营士兵,这么不地道的事儿敢干、敢不敢报个名姓出来啊?”
“好了。”付尘轻轻拉了一把他襟袖,这二人都是脾气烈的,再因此事闹起来可就真不容易收场了。
唐阑及时止住,魏旭也忍怒把视线转到付尘身上。
付尘被襟袖擦过的额头在太阳照射下仍旧是油亮亮的,魏旭迟疑道:“你……我刚刚看你在炊食营附近……可曾吃过午饭了?”
“什么!”还未待付尘回答,唐阑便笃定唤道,“子阶,你又不吃午饭啊?”
付尘犹豫着颔首,又不想就此多说,只道:“今天训练得晚了,也没什么胃口……”
“这怎么行,”唐阑说道,“走走走!我那边还有点包子,先垫垫吧,这会子炊食营早就收拾完了……下午还要集合训练,不吃东西如何是好……”
付尘朝魏旭略一点头,跟着唐阑走了。
魏旭一直避着他的眼神,待付尘走后才抬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略微滞重。
他忽生一种莫名的情绪,明明是他被打败了,偏偏还落着这些有意欺负他的自责感来。年初他受人诬陷聚众闹事时挑着头的领人干架,也不曾生了半分退怯之心,现时却为一个内力几无的“废材”犹豫这一下。
愈想愈觉得气闷后悔,无处发作。
江仲在台下悠悠走过,观望着付尘他们离去,便跳上台,顺手搭上魏旭肩膀,安抚道:“旭哥,走吧,咱们也回去。今天那小子走运了,下回咱们一把给他打趴下!”
魏旭不耐,猛地朝江仲一推,心中郁结之气都化作口头上的冷箭:“他很厉害,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儿。你可打不过他。”
看着魏旭扬长而去的身影,江仲冷哼一声。
第17章 第一七回
第一七回 -掷赤铢门客谑言嫉语,裂素帛冯儒割袍断义
暑夏时雨时晴,天气浓热躁动,在此时节间,帝京城中日日有新鲜事曝露在烈光下,燕朝内外一连串的整措轶闻直教京中百姓低呼:天子脚下果真风云无定,只怕连盛夏的天气都比不得这样连日翻转的阴晴。
太子赴相府参宴,而这次最终稳平了铜钱度量作假一事的新任钟官亦往来拜谢。
“殿下,请。”那官员恭谨道。
宗政羕从马车上缓缓而下,朝他颔首,二人携着下属陆续前往府内。
厅中食饮琼浆齐备,席边围站一众相府门客及朝中同相府交好官员,待到倪从文领宗政羕入席上座后,诸人方才就座。
既有生人外客在场,宗政羕免不了多言几句客套之语:“此次铸钱风波终平,既有在座诸位协同出谋,也有刘大人敢为经纬,方才破除腐敝,惩处奸人,为我燕国百姓等造福。孤在此先敬诸位。”
下方一众人纷纷言曰不敢当,一齐满饮了杯中物。
“今逢休沐日,舅父既设为亲属家宴,诸位也不必拘礼,皆以尽兴为上。”太子一边说,一边瞧着右首边倪从文的神色。
余众连连应和。
话虽如此,但在座人家中携来的女眷为避嫌皆被置在隔壁另一厅房内进食,若提及尽兴而返,总归想着是走个过场的事,没耗费多大心力。
“相爷,”那新任的钟官坐于太子左首位,和倪从文正处一个半对着的边角,他便就着这个距离举杯,开口道,“刘呈从前得相爷知遇提携,此次能逢机显才,必要先谢相爷恩情。”
倪从文笑饮满杯,道:“你能受陛下赏识,靠的也是你自己的本事,本官最多也只是多做了顺水人情,替你引荐一番罢了。你如今隶属东宫任官,将来可要谨慎行事,替殿下多多分忧。”
宗政羕夹坐在二人中间,一贯的端正姿势或许因在私下宴席上反而显得僵硬。
“那是自然。”刘呈应道。
刘呈出身贫微,当年本也为相府中豢养门客,后来宗政羕入主东宫后,倪从文为了添补太子手下行事,才择了几人送入宫中。而论说起来,在座人中甚至有不少与刘呈同年之人,如今情势一来,不到半年的时间,眼瞧着他一朝腾达,哪有不眼红心热的,也有人出言奉劝,免不了夹枪带棒的:
“今儿个有谁拿了官府新铸的铜钱了吗?几日不出门,也拿来叫我开开眼呐……”
在座人当即能听出他这是何意,太子日常行事惯来不碰铜臭,也就底下几个小门生身上挂着串儿,加之又了解倪从文一向不理此间玩闹事,便有人应声:“我有!我这儿有,给你!”
说罢将一串铜钱掷到对面。
刘呈在座上自然尴尬不已,他所上奉的一折规整钱文枚重范式的表章虽令其升官得任,可此时此地硬要当众听其言议,不免生出些局促之感。
率先挑言那人从一串铜钱里拎出一枚,金属的光泽尚且崭新干净,还没有被人掌磋磨多的油亮。
他边打量着,边朝刘呈道:“不见不知,近来闻名城中的‘赤侧五铢’做得果真很是精巧,这红边一镶,叫我如何还舍得把他递给旁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