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给皇长孙办成了。一个五岁的孩子,谁不说声荒谬?连带着五爷名声渐起,风头盖过了贝勒爷。
那是透明人中的透明人!
让人怀疑起自己,机关算尽又有什么用。
“现如今,纳喇氏元气大伤,比不上赫舍里氏。”明珠摇摇头,“八贝勒离去,惠嫔娘娘又……”
这么多天,明珠渐渐心平气和,也不在意罢官的事了。只能感叹运气不好,惠嫔犯错,与大福晋卧床撞到了一块,贝勒爷的脚步被绊,他能怪谁?
都是命。他的官运做到了头,贝勒爷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命,也罢,也罢。
闻言,胤禔的面容陷在阴影里。
他不甘心。
筹谋那么久,花费那么多精力,怎就到了这般境地,单凭一个弘晏?他如何也想不明白。
明珠看出了他的不甘心,慢慢倾过身,说:“皇恩难测,皇上的心思,你我更是猜不透。太子受宠,长孙受宠,可日后呢?指不定犯下大错,引起猜忌,故而贝勒爷只能等。”
等,是唯一的办法,虽不知等不等得来,但总有一分希望。
现在倒好,等也没用了。
“就算太子被废,皇上必立太孙!无需朝臣支持,就凭民心。”明珠压低声音,沉沉道,“贝勒爷信,还是不信?听说皇庄不仅有猪,还有鸡鸭鹅,还有牛呢。”
未尽之意,他们都知道,将有数不尽的手册发行。
胤禔瞳孔骤缩,“舅舅……”
“纳喇氏,实在是捉襟见肘,还望贝勒爷三思。”明珠苦笑一声,打趣道,“如若长孙的爱好,发展到农田作物,再来几本手册,就算贝勒爷领兵征战,创下开疆扩土的功勋,怕也比不了了!”
……
延禧宫,正殿。
惠嫔跟前的大宫女,跨过门槛快步而来,低声道:“娘娘,茴香告诉奴婢,她的幼弟确是生了水疙瘩(水痘)。”
茴香是延禧宫院前的洒扫宫女,真要算起来,不在封宫的范围之内。宫中规矩,宫女若无大错,两年能够出去一回,何况家有急事,上头都能通融一二。
相依为命的幼弟生病,邻里亲戚害怕水疙瘩,如何也不愿照料,因为家中有子,怕传染了去。茴香着急得很,受了姑姑允准,明儿便要出宫省亲。
惠嫔闭目而坐,半晌开口:“贝勒府正院里头,有本宫的人。叫茴香传去暗号……”
“伊尔根觉罗氏病重,四格格年纪又小。爷们奔波在外,四格格得了水疙瘩,怎能没有照料的长辈?”惠嫔睁开眼,“就按本宫说的去做。”
第80章 枕头 二更
延禧宫已然不是从前的样貌。自惠妃降为惠嫔,摆设大变了模样,小花园一片萧条破败,就连金灿灿的牌匾,也似蒙上一层阴影。
惠嫔高坐上首,面目依旧端庄,唯有苍白的面色,目中的灰翳,让她无端显出深刻的老态。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沉得惊人,大宫女心里一紧,低下头不敢再看,福了福身,匆匆转身离去。
惠嫔望着大宫女的背影出神,忽而一笑,轻声道:“皇上,您派人盯着臣妾,如今封了宫,还能盯着省亲的洒扫不成。”
茴香此人,她半分也没有接触;贝勒府里的嬷嬷,更是等闲不用。她是胤禔的亲额娘,处处为他考虑,怎会设下眼线监视他,算计他?
四格格是她的孙女,虽比不上对弘昱的疼爱,但胤禔的亲骨肉,她怎能不在意。此回患上水疙瘩,不过难受几日,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因着前期症状极似出痘,在太医没有下定论之前,四格格定是要被隔开的。
现如今,再没有比封禁的延禧宫更为合适的地方。一来水疙瘩传人,贝勒府还有四个孩子;二来,伊尔根觉罗氏灯尽油枯,眼看着好不了了,如何能够悉心看顾?
只需胤禔在皇上跟前求上一求,看在她满腔慈心,不眠不休照料孙女的份上……
长甲深深嵌入掌心,惠嫔不顾疼痛,猛然起身。
这三年光阴,她再不能耗下去。
——
听了明珠一席话,大贝勒心神不定,再没了心思召集幕僚,询问破局之策。
天色尚早,胤禔在书房来回踱步,不期然想到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从前每逢烦躁,他总往正院去,听听福晋的轻声细语,宛若开导一般,不一会儿便能平静下来。
可自福晋病后,他的解语花消失不见,已经太久太久了。
胤禔露出怔愣的神色,深吸一口气,道:“去正院。”
……
大福晋藏好咳血的痰盂,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叠好手帕,朝左右温和道:“养猪手册发行京畿,反响如何?”
如今正院伺候的人,何事都捧着大福晋,生怕惹得主子难受。知道福晋对小爷的关怀,贴身婢女笑道:“奴婢问了厨房的采买,如今养猪人家人手一册,真是了不得!皇长孙殿下的名号响彻京畿,又有衙门一力支持,流传出去不过时间问题,福晋不必担忧。”
“春芽说的很是。”另一位婢女感叹,“若不是奴婢在您跟前伺候,也想觍着脸讨上一本。”
说得众人齐齐笑了起来。大福晋点了点她,眉眼弯弯道:“我这儿不就有一本?送你了,回去好好拜读。”
话题离不开弘晏,也离不开养猪,惹得欢声笑语一片,气氛逐渐热烈。忽然间,帘子重重地掀了起来,胤禔大步而入,面色铁青,目光扫过所有人,半晌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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