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柯跪在那里,脊背挺直,萧琢眼角余光瞥着他,那副傲然姿态好像又和当年一样了,这才是当年名冠长安,才华无双的檀郎墨客。
“草民今日敲击登闻鼓,是为揭发大理寺少卿崔则恶行,昔年崔则陷害草民兄长在先,兄长不慎之时遭崔则污蔑,唐氏因此灭门,至于我与长嫂得已存活至今,也是崔少卿的手笔,当日他用两具死尸换出我二人,只因崔则亵渎长嫂,意欲纳她入府,长嫂为保我性命才委身于贼,兢兢数年,草民逃出魔窟,携长嫂入宫,只为还兄长与唐氏上下清白。”
唐柯不卑不亢,这番话他在心里说过很多遍,灭门之祸,皆因崔则私心而起,昔日故交不满他作恶多端,想要揭发,他就可以痛下杀手,甚至霸占故交之妻。这些年来,要不是唐夫人苦苦支撑,连唐家最后的血脉都留不住。
这一出大戏过了许久才落幕,唐柯找到了当年的人证,亲口指出崔则趁唐原昏睡之时改掉诏书,证据确凿,崔则数罪并罚,谁也保不住。
堂堂大理寺少卿,知法犯法,最后也落入牢狱。
最后王弘无罪释放,萧临渊也昭告天下,唐氏无罪,可惜唐柯肢体残缺,当不得官员,以他的才学,如果当年没有出事,现在的成就,不会比崔王二人差。
出于避嫌之意,唐柯和唐夫人不能跟萧琢有交流,三人的目光碰撞,短短的一瞬就分开,感激或是欣慰,都不重要了,坏人会得到惩罚,冤屈也被洗刷,那些受尽苦难的人即便不能和最初一样快乐,也可以卸下重担,更好的迎接未来的每一天。
夕阳渐落,火红的光辉洒在檐角,大片阴影在脚下,光明却在头顶。
第16章 你不一样是凶手
谢染一直安安生生的坐在寒水斋里,她什么也没干,在书案边脊背笔直,景央陪在她身边,亦是静默不语,她们在等一个消息。
日暮时分,萧琢迎着落日余晖推开房门,谢染第一时间站起来,明眸紧盯着萧琢。
萧琢笑了笑,温柔细语:“南枝,崔则入狱了。“
这几年里,有一些害过谢家的人都被谢染送入黄泉路,她也会一时痛快,可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如释重负,给他们谢氏泼脏水,让谢氏连覆灭都带着冤屈的人终于死了,就算出于形势她没有办法在现在为谢氏平冤,崔则死了,她也非常的快意。
明明是很高兴的,谢染泪意还是忍不住上来,要是阿爹阿娘还在,就可以亲眼看着仇人受到惩罚了。
谢染死死咬住下唇,她有些急躁的奔去景央身边,膝盖碰到了也不觉得疼,“景央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谢家最大的仇人之一,很快就会下地狱赎罪了!”
她近乎癫狂,明明笑着说话,白皙的面庞上却满是泪痕,她到底有多委屈,在这里的两个人都知道,萧琢含着笑意的眼中水光微泛,他默默转身退了出去,把房门带上后坐在梨花树下,里面的哭泣的抽噎也能听的清楚。
景央不知道怎么说好,她和谢染抱着,抵在她肩头的下巴抖动的厉害,谢家灭门的那一日,谢氏家主已在宫内伏诛,府里的姨娘自刎殉情,下人全部斩首,若非范阳卢氏顶着死罪苦苦哀求,不惜在宣政殿内撞柱明志,谢家的一众子女也活不下来。
无论是谢染还是景央,都记得那遍地鲜血,满宅死尸,就是这样,一项项的污名还要扣在谢氏头上,这其中,崔则,崔道衍,萧临渊,都是凶手。
这也是谢染在绝路上奔向萧琢的原因,她动不了萧临渊,那就让萧琢来,同样的,萧琢要除崔氏却又不够了解,探知不了内情,曾经与崔家交好的谢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互惠互利,这就是他们最初在一起的目的。
崔则入狱,事情极大的反转,长安城内议论纷纷,崔道衍回府之后脸色铁青,他总是放心崔则,足智多谋也够狠心,哪承想会在这里栽了个大跟头,他早就说过那女子要不得,崔则属实是给自己埋下祸根。
崔道衍眉心作痛,不管怎么样,他得让崔则活下来。
刚刚和离吊儿郎当的崔襄过来后,一听崔道衍的意图就不高兴了:“阿爹你就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表叔下狱证据确凿,为了救他趟这浑水不值当,平白坏了崔氏的名声。”
“你给我住嘴,崔家的名声就是叫你给祸害完了!”崔道衍指着他的鼻子骂:“崔氏繁衍至今,还余几个英才?但凡是你出息一些,不跟个废物一样,我也不必寄希望于崔则,要是少了他,日后崔氏将更加艰难,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滚!”
好生发泄了一番,崔道衍一阵胸闷气短,待到调息好之后才入宫去见萧临渊。
翌日,朝会之上,萧临渊就跟失忆了一样,对崔则的事闭口不谈,萧琢看向他的眼神凉意森森,这就是皇帝,不喜欢的臣子可以污蔑杀害,自己的爪牙哪怕犯下死罪也可以容后在议,标准还真是多样。
他不提,也没有人去提这件事,所有人都在装傻充愣,王弘还在家里修养,连琅琊王氏也好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缄口不言。
多虚伪啊,将帝王心思猜的透彻,就这样下去。
萧琢眼睫微颤,既然如此,他和谢染可以做的更极端一点了。
天牢之内,谢染与大理寺卿并肩站着,他们刚送了唐夫人进去,再等一等,就该给崔则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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