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要做什么。”
她咬着唇,声音低到了极致。
“做你。”
姬礼忽然将她推下。
后背紧紧贴到车壁上,又是一道凉意。姬礼已然转过头,隔着一道车壁,朝车外之人冷声:“不长眼色的东西,滚。”
门口的白怜似乎愣了。
好一番静默,姬礼又冷笑着,转过头来。
“姜幼萤,你可真是喜欢给自己找事。”
那白怜,一看便是心术不正。
他冷冷笑着,低下身来。
“你猜,她一会儿会如何?”
姜幼萤一愣,显然不知对方所言何意。
“不过是条无关紧要的人命罢了,你要朕把她带回宫,你要救济她,你说,她是朕的子民,是大齐的子民。”
“你又曾想过,街上的流浪汉,亦是一条鲜活的人命?他们亦是朕的百姓,是朕的子民。”
“你怎么不去救他们?”
这一句接着一句,句句皆是锋芒。
他语气锐利,毫不留情面。
“她是弱女子,她是落了难,她是可怜。可那流浪汉,又何曾不是可怜可悲之人呢?”
“姜幼萤,善良是一件好事,可你不要将你的善良用错了地方。”
虽然将她推倒在车壁上,可对方双手规矩,只是伸出右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粉扑扑的脸颊。
掌心有些茧,却莫名让她感到一阵安心。
“你还不懂,很多时候,面对一些人,我们决不能善良。”
不能优柔寡断,不能被所谓的善良所左右。
望向她那一双忽然漫起雾气的双眸,姬礼幽幽一叹,耐下性子,同她轻声道:
“你可还记得,她昨天晚上说过的话?”
什么话?
“她说,她是被人追杀,逃亡到此处。你只觉得她处于弱势,她是一名弱女子,可你有没有问过、有没有想过,她是为何遭人追杀?究竟是对方欺凌,还是她本身就犯了错?”
“你没有。”
姬礼的声音平静:
“你只是下意识觉得,所有弱势的,就一定是对的,就一定是需要帮助、需要接济的。她都被人追杀了、她都无家可归了、她都可怜成那个样子了,我们理应要捞她一把,理应要救救她的。”
“可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救她?她告诉你为什么自己遭人追杀了吗?”
“她没有。”
“那她为何要三缄其口,不告诉你真想、故作沉默呢?”
姬礼坐在她身前,并没有压着她。姜幼萤只一撑手臂,便支起了身子。
抬起一双眼来,望向男子。
他眸光精细,面上尽是精明的考量。
如同审视一般,那锐利如鹰隼的眸光直直一落下,即便是相处这么久了,可一旦姬礼用那眼神打量自己时,姜幼萤仍忍不住想要往后缩。
她始终记着,面前之人,不仅是自己的夫君,更是大齐的帝君。
他是大齐的皇帝,他精明而冷血,他可以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将所有事都想得十分周旋。
但是她不能。
她没有见识过大江大河,更不知道大齐有多么广阔。她的眼界很小,先前之后烟南花楼,如今只有小小一个凤鸾居。
还有他的坤明宫。
很多事情,她都不懂。
她只知道,有人求助,她是要帮的,尤其是遇见了弱女子,便愈发容易生出同情心。但姬礼如今却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她错了。
忽然有日光穿过那厚厚的窗帘,落在男子清俊的面容之上,他似乎有些无奈,一叹息:
“罢了,这一回,朕先听你的,将她带回宫。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可别再来找朕哭。”
他是要他长长记性的。
姜幼萤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春日将近,二人面上都有了些绯意。姬礼垂下眼眸,一时间,眼底尽是一番温柔之意。
“姜幼萤,你再这么傻,以后是会吃苦头的。”
他冷血无情,她却善良到了极致。
如此看来,他们两个人,倒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天作之合。
“如今有朕护着你,出了事情,有朕帮你收拾着。长久以后呢,若是以后、以后——”
正说着,唇上忽然一沉,少女慌忙伸出手,将他的唇齿掩住。
“皇上,莫说。”
不吉利,呸呸呸。
她声音柔柔的,只轻缓说出一个字,便让他心头的愠怒之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去了。
她说:“皇上,阿萤要一直在皇上身边,要一直陪着皇上。”
不离开了,无论如何,也不再离开了。
男子眸光一软。
一颗心,亦是这般无声地柔软了下来。他望向少女素净的面容,似乎有些说不过她,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将她滑落在肩膀处的衣裳拉了上去。
“罢了,若是真能照顾你一辈子,也挺好的。”
就让她这么纯真善良下去罢。
所有脏事、所有带了血的东西,就让他一个人去做、去碰。
所有重担,他一个人也可以承担。
……
当他的手指无意落在肩头处时,姜幼萤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羞赧万分,让她慌忙将衣领子往上提了提,方收拾整齐,姬礼又轻轻一垂手,将她的头发捋了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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