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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琅捻着簪子搔弄发髻,轻叹口气:“这钱还没捂热乎,就要给出去,欸。”
    “当家的,这银子的来历我不多问,只是有一句话还请您记在心上……”
    “哎,别说,我晓得的。”李明琅淡声道,“劫富济贫,可一不可再。我身后有镖局大几十号人,要操心他们的生计,像这种虎口拔须的事,以后不做就是了。”
    林师爷哼了声:“当家的知道就好。”
    话虽如此,但李明琅心里知道,汪县令这般的贪人败类,蚂蟥一般吸附在云湘城和大行朝的百姓之上,是绝不会放过不肯向他低头的李明琅的。
    可是,即便派谢钰出马,趁月黑风高把汪县令一剑穿心,后来的县太爷又能比他好到哪去呢?
    总不能来一个贪官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吧?
    “为今之计,须尽早逮住汪县令的小辫子,让他投鼠忌器才是。”李明琅磨着嫩葱似的指甲,喃喃道。
    林师爷没听清,问她:“当家的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多挣点银子,好给您娶续弦多一份礼金。”李明琅回了他一道明媚无辜的微笑。
    林师爷甩袖而去。
    晌午过后,李明琅带齐人马,去城外的采石场运货。
    一路上,车盖相望,牛铃叮当,车队从南城门浩浩荡荡地蜿蜒而出。有行人问起,云生镖局的镖师和小厮们也不藏着掖着,高声将李明琅组织城中商户捐钱捐物修筑大堤一事宣扬出去。
    做好事不留名,如锦衣夜行,着实不是李明琅的风格。
    珠帘低垂,煎茶的小炉荜拨作响。李明琅在车中勾起嘴角。
    十里亭外,谢钰坐在乌鸦马上,白衣黑马,长剑如虹。
    见李明琅的车驾来了,谢钰坐在马上没动,只遥遥看着手下的小厮们忙前忙后,将采石场拉来的石块、沙砾扛到镖局的板车上。
    此时的他,不大想见李明琅。
    “小谢。”美人卷起珠帘,似玉佩琅珰,冲谢钰弯起嘴角,“辛苦你忙前忙后的,回镖局歇息会儿吧。”
    谢钰轻吸口气,低声说:“河堤那儿鱼龙混杂,在下陪当家的一起去。”
    李明琅嗤笑:“我带着那么多人,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救急如救火,于县尉谢我还来不及呢。”
    乌鸦马哟哟嘶鸣,谢钰拽紧缰绳,调转马头,仍紧紧跟在李明琅的马车旁。
    与于县尉交接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云生镖局的人把石块和沙袋往河堤边一放,叫来熟悉的士兵,不一会儿就见到了于县尉。
    于福这些日子为修筑河堤一事殚精竭虑,本就满头华发的他再添几分苍老和疲惫。
    见李明琅一行人带着东西来,于福眉心挤出一道深印,他在云湘城的官场混迹数十年,遇见的奇人异事多了,这还是头一次遇见强行送钱给公家的。
    于福淡淡道:“李镖头这是要让我不得不承你的情啊。”
    李明琅被于县尉如临大敌的神态逗乐了,轻轻“嗯”了一声,理直气壮道:“镖局日日来河堤送饭,您的工期进展如何,我怕是比谁都清楚。您今日不收下这几大车的石料,三天之内必然会停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于县尉。”
    瞧见于县尉僵着一张脸,李明琅又轻笑一声:“这是城中商行和镖局的掌柜、当家们一起捐的钱物,您不必担心要承我的人情,大家都是为了云湘城着想么。”
    “呵!那我还要多谢李当家心系云湘城百姓了。”
    李明琅嗔怪地瞪于县尉一眼:“我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么?”
    于县尉不再多说,挥手叫人来将石料清点好,拖去大堤旁。牛车在泥泞的地上留下一道道车辙。
    回城的路上,谢钰隔着珠帘问李明琅:“当家的就不担心,于县尉不记你的好么?”
    珠帘后倩影憧憧,满出淡淡的馨香。李明琅不在意道:“于福为人端直,镖局为云湘河堤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我不图他回报什么,只求日后能行个方便。”
    有个狼顾鸢视的县太爷在,衙门里还是有个自己人为好。
    况且……李明琅袖掩朱唇,微微一笑。
    收了她的财物,在汪县令眼里,于县尉已然是她的人了。于县尉自己怎么想,又有什么所谓呢?
    交给老余头融的银子还剩下不少,皆去掉官印,剪成市面上流通的碎银。
    李明琅不好大张旗鼓地将银子花出去,于是寻了个法子,借谢钰的手在花胡子巷的赌坊做局,给庄家一成抽水,再左手倒右手,一夜豪赌过后,回到手上的便是江南最大钱庄发行的银兑。
    赌坊乌烟瘴气的,谢钰起初还不乐意,被李明琅妙目一瞪,嗔道:“上回你去喝花酒,怎么不嫌弃那地方污秽?”
    提起喝花酒的这桩官司,谢钰被怼得哑口无言。总不能告诉李明琅,空翠茶庄是他清河郡王供给探子和细作的落脚的驿站,去那儿是有正事要办。
    李明琅摸了摸腰间的金乌弩,银牙轻咬,说道:“虽说是做戏,但你我对外仍是定了亲过了明路的关系。以后不许偷摸去喝花酒,坏了我的名声!”
    她的话是那样霸道蛮横,谢钰偏偏吃这一套,面色稍霁,说道:“当家的放心就是。在下绝不会再去那些地方,要去,也带着当家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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