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煜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声:“燕王亲口所言,断无更改之理,开宗祠、封世子,大约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赵子默,一个名不经传的乡野小儿,居然能入得了燕王法眼,这一举鲤鱼跃龙门,可见天降运势,半分由不得人。”
他并不是一个心胸宽阔的男人,想到苏氏和谢知章的女儿,语气不禁酸溜了起来:“带挈着我,还凭空多了一个女儿出来。”
苏氏悻悻然道:“侯爷说这话在刺我的心呢,你当我乐意吗?若不然,照旧给退回去?”
温煜叹气:“燕王亲自上门,和我提了这事,谁敢违逆?那边的意思,是借我们给谢家的女儿抬举一个好出身,如此,我们也能和燕王府联上姻亲,两全其美之策,莫说一个女儿,就是请一个祖宗回来,我们也要笑脸相迎。”
安信侯府固然风光,但若与燕王一比,那就什么也不是了。
温煜自己在户部始终是个侍郎,上不了尚书的正位。而宫中的温昭仪,年岁既长,失了少女颜色,早不为光启帝所宠,不过是依仗着旧日东宫的情分占着九嫔的位置。
难得燕王示好,对温煜来说,不啻于天降阶梯,他自然拼了老命也要攀附上去,女儿的委屈算什么。
苏氏“嗤”了一声:“可不是祖宗吗,这往后要供着、哄着、好生看待着,将来她出嫁了,更是人上人,只有我们巴结她的份儿,还敢嫌弃什么呢。”
温煜忽然转而对苏氏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和我提过,当初谢鹤林临刑前,给他这个孙女儿算过一个命卦,说那孩子天生好命,是难得的福星降世。”
苏氏并不太愿意提及当年事,闻言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
第16章 趾高气扬的燕王世子李子……
温煜自己想了想,感慨地道:“果真如此,谢家当年本来被判了满门抄斩,那女孩儿一出生,先帝就下了圣旨,赦了谢家上下家眷的性命,这是其一,而如今,她一个罪臣之后,许配给乡野小民,谁能想到,能鸡犬升天,一道攀附上燕王府,这是其二,两下加起来,这么一印证,可不是正合了当初谢鹤林的命卦吗?”
苏氏皱着眉头:“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凭空多了这么一个人杵在眼前,别说侯爷,我心里也不太舒服,不急,待我琢磨个法子,趁早打发她出门,不碍我们的眼。”
温煜看了苏氏一眼,犹豫地道:“那可是燕王交代过来的人,你怎么敢……”
苏氏懒洋洋地笑了笑:“侯爷,这你就不懂了,燕王固然权势滔天,但若说起后院内宅的门道,他还比不过一个寻常妇人,我能叫谢家的女儿远离我们,又让燕王殿下寻不到错处,你怕什么,这事情我来安排,保管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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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安信侯府对待谢云嫣还真是不错,下人们殷勤备至,大早上的,她还没醒来,丫鬟就在屋子里点起了薰香,一种似荔枝又似兰花的香气,仿佛和苏氏身上差不太多,甜得发腻。
谢云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被熏得打了一个喷嚏。
两个小丫鬟马上凑过来:“姑娘醒了?姑娘冷吗,多穿几件可好,夫人给姑娘备下了许多新衣裳,姑娘看看喜欢哪件?”
谢云嫣揉着眼睛爬起来:“有劳姐姐了。”
屋子里一应家什都是簇新的,窗幔和门帘都是嫩嫩的粉色,被褥枕头等物件是一水儿桃红,看得谢云嫣有点发毛,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想念凉州镇子上自家的宅院,一墙素壁,三尺青幔,没的似眼前这般花红柳绿的扎眼。
好歹苏氏还记得谢云嫣尚在孝期,备的衣裳倒是素色的,这才叫谢云嫣松了一口气。
洗漱完毕,刚刚才用过了早膳,苏氏就带着一大帮丫鬟仆妇进来了,步履匆匆。
谢云嫣上前,礼数周全:“见过母亲,女儿正想去给母亲请安,想来是迟了,母亲恕罪。”
苏氏亲亲热热地挽起谢云嫣的手:“你这孩子,和娘这般客气做什么,来,快跟娘出来,外面有贵客到访。”
也不待谢云嫣说什么,苏氏拉着她就出去了。
苏氏走得急,脚下跟生了风似的,差点没飞起来,谢云嫣人小腿短,被苏氏拖着,身不由己一路小跑,累得直喘气。
到了侯府的大门前,温煜带着温嘉眉早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脸焦急之色,见了谢云嫣才松了一口气,居然对谢云嫣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话:“女儿也来了,甚好,家里还住得惯吗?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和父亲母亲说,都是一家人,不可生疏了。”
谢云嫣前两天到了安信侯府,这会儿才瞧见了温煜的正面,冷不丁就多了一个父亲出来,她又打了个哆嗦,觉得今天大约真的有点冷,还是该多穿点。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侯府的管家飞快地从外面跑进来:“来了来了!”
侯府的正门大开。
先是前头来了四个卫兵,跑到安信侯府门前站定,后面六匹铁青大马拉着高篷朱顶大车停了下来,左右有数十骑士,披甲佩剑,分列两排,到了近前,齐齐下马,“刷”的一声响,整齐划一。
温煜带着妻女亲自迎了出去:“贵客驾临,有失远迎。”
一个少年从马车上下来,他头戴赤金冠、身穿锦绣袍,腰配朱紫带,兼之容貌俊秀、英姿勃勃,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个儿郎好生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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