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柳施主。”
那位慧净和尚竟然也在这里, 还和她的师父对座品茗,有说有笑。
她自个儿在那里瞎想着排兵布阵, 没想到老家被和尚偷了!
柳舒言敛起了惊愕,朝他一礼, 余光却不由地扫向师父, 有些幽怨啊:师父怎么能不把家门守好的呢?
蔺华成淡定地回以一笑,手拂宽袖起身道:“我去看下朗儿的功课,小言你来陪慧净师傅喝完这杯茶。”
话毕, 他就头也不回地,边咳边跑了。
柳舒言抿唇,大步走到茶案边上,白虹剑往桌上一拍,嘴角扬起笑容:“慧净师傅,我来陪你喝茶。”
“感觉你下一秒就要拔剑了。”系统惊道。
“瞎说什么大实话。”柳舒言笑得更灿烂了,拉开凳子就啪地一声坐下。
“小师傅,你上门来怎么不早告知一声啊?你看,寒舍简陋,都没能好好招待你。”
慧净低诵了句佛号,泛着金边的浅眸透露了些许无奈:“柳施主无须对贫僧持这般敌意。”
“不是说和尚不能妄语的吗?小师傅你怎么能恶意揣度我的呢。”柳舒言捂着心口,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我师父身体不好,没两句就咳个不停,不是个好的谈心对象。小师傅有什么话可以直接找我说,我懂的可多呢。”
“贫僧只是想来见一见佛子。”慧净未曾因她阴阳怪气而有半分波动,宛若一颗沙子砸进了海里。
柳舒言自己也觉得无趣了,把茶盏倒满,撇到了一边:“他还不是你们的佛子。”
“佛子乃天生天定,他与我佛有缘,终须入我空门。”慧净拨动念珠,看向她,“佛子一脉的存在,关系到我佛门的兴衰。柳施主,自佛传箴言后,我寺已寻访佛子多年了。”
“说到底,是你们需要佛子,并非是朗儿必需飞龙寺。”柳舒言回视,直言指出。
“柳施主把佛子从鬼境中带出,应该深知他的特别之处。佛子天生妖邪不侵,佛性于心,凶性于表,注定亲缘浅薄、浮生坎坷,唯有佛门才是他最好的修行之处。”
“照你所言,那些特征,我全部符合。那我岂非是七曜寺命定的佛女,最好现在就自荐出家修行?”柳舒言身体前倾,冷哼了一声。
“所以见面之时,贫僧便说过施主与佛有缘,若能皈依佛门,就再好不过了。”慧净好脾气地笑道。
柳舒言一时失语。竟然还有伏笔,小瞧这大忽悠了。
但真这样的话,少不得那些被批邢克六亲或者背离天命的人,都得成为佛门预备役。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缠,直对上慧净的视线:“传言飞龙寺的慧净大师,一双清眸可窥因果,记前尘算后事,不知可看出了朗儿的来历?”
柳舒言拿出了那半身染血的袈裟与念珠、佛经等物一一摆在他面前:“这些不知慧净大师可曾眼熟?当年朗儿的阿爹执意要还俗之时,加身的棒棍可有大师的一力之举?”
苏娘子的相公,朗儿的父亲,曾是飞龙寺的圣僧。当年为了能与苏婉蓉合籍,他请愿还俗,被视为叛离佛门,有辱清规。不仅灵脉被封,还被施以九九八十一道重棍,半身袈裟浸血,受尽唾弃。
如今两人都已仙去,只余下懵懂幼儿,却偏偏佛缘深厚。
“你当真确定他跟你回寺后能当上佛子?能保证飞龙寺其他人都能接受他,不会因上一辈的恩怨而持有偏见?”
柳舒言把茶盏捧起,与他遥敬后,仰头一饮而尽,挽剑站起身来,“大师,你们要的只是佛子,但佛子也是人。”
“阿弥陀佛,”身披金红袈裟的和尚也站起来,浅眸微合,立掌朝她一礼,“我佛慈悲。”
把和尚送走了,柳舒言来到了后院。蔺华成正教着苏开朗写大字,见她来了,便直起腰腾出空间:“慧净师傅走了?”
“嗯。”柳舒言走过去,见小家伙正一笔一划地在写她的名字。
“舒”字笔画略多,构型不对称,他写坏了几张纸也没写好。
“怎么选我的名字了?”她一时手痒,也执笔在纸上扫过,却是龙飞凤舞的草书,待想认认真真誊出几个字,怎么都下不了笔,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笔放下,顺带把纸抽走,团进袖子里。
她全当没看到师父嘴角的笑,轻咳了一声问道:“慧净大师已经见过朗儿了?”
蔺华成点头:“朗儿也不排斥他。”
“大师会跟我讲故事。”苏开朗也跟着点头。
柳舒言叹了口气,伸长手臂把小家伙拐到怀里,使劲揉了把他的发顶:“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压根儿不怕生。”
“我没有。”苏开朗被她扯得只能把笔放下,竖着十根手指头一个个跟她数:“我喜欢阿娘,喜欢大黄,喜欢家里的小石榴也喜欢姐姐,喜欢大哥哥和不凶人时的小哥哥。”
“还真是众生平等啊。”柳舒言无奈地笑了出来,“姐姐和狗之间只差了十棵石榴树,还真是谢天谢地了。”
蔺华成温润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她:“你有决定了?”
柳舒言垂眸:“我有什么好决定的呢?”
她把孩子松开,屈膝蹲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潋滟的桃花眸只余下认真的色彩:“朗儿,已经六岁了,是知善恶,有自己想法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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