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朱辞眼里,本就不敢宣之于口的某种情绪因此受到了打击。
沈慕仪听见动静知道是朱辞上来,睁开眼想要说什么,却听师柏辛抢先道:“阿瑾旧疾复发,耽误不得。先生若是还没考虑好,可回去之后继续斟酌。”
朱辞再去瞧沈慕仪,看她脸色又白了一些,失落之余更加心焦,可师柏辛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他进退不得,只好点头称是。
如此走了一段路,沈慕仪似是难受极了,动静虽不大,可在车厢里已能惊动其余两人。
“再忍一忍,就快到城里了。”师柏辛柔声道,全心全意都落在沈慕仪身上,旁若无人道,“阿瑾,没事的。”
朱辞看着往日活泼爽朗的沈慕仪如今因为头疼而变得脆弱忸怩起来,直往师柏辛怀里钻,仿佛完全换了个人一般。
他想说些关心的话,可却因沈慕仪的动作忽然喉头干涩,心头一阵发苦,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发现朱辞的尴尬,师柏辛低头,轻声对沈慕仪道:“朱先生还在,别失态。”
一面说,他一面轻轻拍着沈慕仪的肩,将她搂得紧一些,像是不愿让朱辞瞧见沈慕仪此时的模样。
这句话之后,沈慕仪确实乖了许多,一直到回了城里,找大夫看过,确定是她忧思过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并无大碍后,才算让人放心。
房中,叶靖柔拉着沈慕仪的手,感慨道:“你可是要吓死我们了,尤其是差点儿吓死师相。”
沈慕仪被这过分夸张的口气逗笑了,道:“你也太唬人了。”
“你不信?”叶靖柔拉过一旁的汤圆儿道,“汤圆儿你说,方才是什么情景。”
汤圆儿笼在袖中的手搓了又搓,被两个主子看着,他只觉得为难,朝叶靖柔求道:“叶大人饶了奴婢吧。”
叶靖柔嫌弃道:“就你这胆儿怎么跟在陛下身边办大事?”
“奴婢就想伺候好陛下的起居,给陛下解决后顾之忧,其余的可不该奴婢置喙叉手,陛下明鉴,叶大人明鉴。”
叶靖柔指着畏畏缩缩的汤圆儿对沈慕仪道:“瞧瞧,这就是被你那表哥吓成这样的。”
“真没出息,丢朕的脸。”沈慕仪笑嗔道。
叶靖柔随后就将汤圆儿打发出去,自己跟沈慕仪说话,道:“汤圆儿也没说错,师相那张脸除了对你,可就没有好看的时候。那会儿跟你回来时的样子,别说汤圆儿了,我都吓一跳。还有,你是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难受也不早说,忍什么呢?”
“我没有隐瞒,之前确实没觉得不舒服,最多就是记挂周老先生和俆放的事,生怕没法办成,所以夜里睡得不踏实,谁想就引出老毛病了。也是我没个防备,见表哥在就想都没想把话说了。我在他面前,是当真藏不住一点心思。”
说着,沈慕仪低头扣起了手指,颇有些责怪自己让师柏辛担心的意思。
叶靖柔拉住沈慕仪的手,往她跟前挪了一些,道:“当真是一点心思也没有?”
“当然没有。”沈慕仪不明所以道,“我能瞒其他人,也没法在他面前瞒住事。相处这些年,我没有一件事……是没有任何一件要紧事瞒他的,连头疼我都告诉他了。”
叶靖柔点头道:“知道你们胜过亲兄妹,不用在我面前炫耀了。”
“天地作证,我没有炫耀,只是觉得平生有幸,能有表哥这样的良师益友,知己亲人。有他在,我便安心,也更有底气,还能跟太傅他们斗几十年呢。”
两人就此笑作一团,却听有人叩门,是师柏辛过来了。
叶靖柔识趣离开,只让他们兄妹说话。
叶靖柔一走,室内便安静下来,师柏辛的脸色总不见好,自然也让沈慕仪收了方才玩闹的心思,就此沉默。
他坐在床边看着正垂眼的沈慕仪,见她好似是做错了事一般不抬头,他叹了一声,道:“有事与你说。”
沈慕仪脊梁一挺,虽抬了头,目光依旧垂落在攥着的双手上,轻轻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师柏辛也是心绪万千,可看着沈慕仪这局促的模样,他还是妥协了,道:“前一刻还是良师益友,知己亲人,难道是说给叶大人的场面话?此时静悄悄的不理人是为何?”
沈慕仪这才抬眼去看他,小心试探道:“你都听见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还以为你生气呢。”
“为何生气?”
“没听你的开导呗。”说着话,沈慕仪的手指头已经慢慢挪到师柏辛身边,两根手指夹了他衣袖的一线,再一点点拉住,讨饶道,“我不是固执,是俆放之前的态度让我不放心,你也知道我很在意这件事,难免心思重了一些,我也没想到会……哎……我这会儿还有点疼呢。”
沈慕仪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摇起了师柏辛的衣袖,道:“一国之君嘛,考虑的事情多一些没坏处的。但朕也会谨记师相规劝,万事有你,朕自当放心。”
眼看着衣袖被沈慕仪拽走了一大半,师柏辛顺势往她跟前挪了一些,仔细看她脸色好了不少,又想着她难受时依赖自己的样子,心头还是倍感宽慰,便不与她计较,道:“你啊,总拿小时候那套来对付我。”
沈慕仪眉开眼笑道:“这套管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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