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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为枝枝 第37节
    魏枝枝瘪起嘴,默默坐到了两侧的塌上。
    随着车轱辘滚动,风一阵阵地吹进窗子,将魏枝枝头上小南强的香气一阵阵地吹开,吹得满车子只剩下了这香气。
    赵之御一路闭着眼睛,未与魏枝枝说一句话。待行至山路,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清了清嗓子,出声却仍带着些微嘶哑:“你待会儿跟紧孤,孤先带你去见你在鸠兹名义上的父母。”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赵之御带着魏枝枝进了一户满设染缸的人家,一边走一边与她介绍:
    “这户人家是个小本绸缎商,从祖上便定居在这山间,于家中设了染坊,算是自产自销···”
    他们身后还跟了一个侍从,却是做了魏枝枝先前侍读的打扮。
    “这位假扮你的是孤的暗卫,他待会儿便会替代你摔下山崖,而后在崖下给你安排好了假死的迹象” 赵之御指了指那侍从,跟魏枝枝解释道。
    此时从正堂里走出一中年男子与一妇人,将赵之御与魏枝枝迎了进去。
    几番寒暄介绍之后,赵之御于正堂上座,对着魏枝枝吩咐道:“你且跟他们在这待上一日,第二日再下山。”
    魏枝枝一路消化着赵之御口中的山崖、替死、父母眼下已是清清楚楚知晓了一切安排。此刻听赵之御这般说,她望了望周围陌生的环境,焦急地望向赵之御:“那殿下呢?”
    她从未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过过夜,离了相府以及···离了赵之御她都没有试过。
    赵之御闻言,看向魏枝枝的眼眸光亮:“孤处理好了山崖的事情,约摸傍晚便会来找你。”
    魏枝枝闻言稍稍安了心,眼下她只再待上几个时辰,等赵之御过来便好了。
    这般有了盼头,魏枝枝在赵之御离开之后,却是度日如年一般,快要消磨光耐心之际,终于盼来了姗姗来迟的赵之御。
    她听见外头的叫唤,便急急跑了出来,见到阔步而来的赵之御,她这心才终于放下,三两步地奔向赵之御:“殿下,您终于来了,一切可都顺利?”
    赵之御见到她时,已是消去了一路奔波的劳累,嘴角浮上笑意:
    “嗯。一切顺利。眼下魏兰树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
    魏枝枝欣喜地抓上赵之御的手腕,轻轻晃动:“谢谢殿下。”
    而后她又耷拉下脑袋:“然魏兰树是跟了殿下八年的魏兰树,亦是陪了魏枝枝八年的魏兰树,没想到竟是这般消失在世上,如此想来,他的消失倒叫人生出惆怅与思念来。”
    赵之御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他此时朝那山腰望了望,又收回视线对魏枝枝说道:“孤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他便拉起魏枝枝的手腕往外走去。
    经过一小段的山路,他们到了山腰的一块平地之上,赵之御突然回身挡住了魏枝枝的去路,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先将眼睛闭上,没有孤的允许,不可以睁开。”
    魏枝枝一脸懵,然还是照做,将眼睛闭上:“殿下要做什么?”
    赵之御再度执起魏枝枝的双手,将其慢慢往前带:“跟着孤,孤给你看个好东西。”
    魏枝枝只随着赵之御的牵引,小心抬着步子,直到一阵微风吹来,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
    那是小南强的气味,却不是自己头上那朵散出来。比之浓烈许多,更是掺杂了其他的香气。
    赵之御此时缓缓出声,声音似乎还带着轻颤:“可以睁开了。”
    傍晚的余晖柔和,伴红霞洒下一片暖融融。在这山腰的平地边缘,再往外跨一步,便能走到山腰的坡面,与满坡面开满的花一起在这暖融融之下,抱个满怀。
    在那花海之中,一朵朵小南强探出洁白的头来,随风传来一阵阵清雅香气。
    “殿下,这里好美。” 魏枝枝已然看呆了,过了好一阵,才朝着赵之御感叹,眼眸晶亮。
    赵之御压不住眼底的笑意,更是突然从平地跨向山坡,回身朝魏枝枝挥手:“你快随孤下来。”
    魏枝枝跟着跨向山坡,一路拂过朵朵南强,行至赵之御的身旁,带着一脸灿笑:
    “殿下您为何带臣来这。”
    赵之御此时急急出口:“既然送别了魏兰树,便不用再自称臣了,如今你是魏枝枝。”
    而后,他视线落定在魏枝枝头上的那朵粉色南强,突然上手触摸:“你可还记得,你九岁那年,从宫外给孤带了一朵小南强,说以南强为证,愿我们永远能够在一起玩耍。”
    魏枝枝自然记得,不过是她当年遇见一个卖花女,那卖花女笑着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小南强代表着友谊长存。她便想起了赵之御,立时去弄了一朵南强,往宫里头送去。
    当时她跟赵之御说了什么她记不大全,然她没有想到赵之御记得如此清晰。
    魏枝枝突然红着脸垂首,将手急急伸向头上的小南强,却在这一下间,触碰到了赵之御的手指。一阵酥麻自指尖传来,令魏枝枝立时收回了手,陷入无措。
    “太久远了,我有些记不太清了。” 魏枝枝低声回道。
    赵之御也跟着收回了手,却望进她的眼睛:“那孤便带你回想一次。
    以满山南强为证,愿魏枝枝与赵之御永远在一起”
    落日渐下,山坡的另一头,突然一阵火光上蹿,继而在将暗不暗的天空散成一朵花。
    赵之御没说出“玩耍”二字,当是全淹没在了烟花里头。
    魏枝枝转头望向天边烟火,眼中也跟着映出了烟火的绚丽,并没有注意到渐渐靠近的赵之御。
    “孤行了冠,便要加之表字。你可知孤的表字为何?” 赵之御凑向魏枝枝的耳畔,跟着在其耳边低语。
    魏枝枝感受到耳畔的热气,猛地回头,却是叫耳廓之上,覆过一阵短暂的柔软,冰冰凉凉。
    那触感仿佛在耳间化成了这小南强的香气,浸入她的身体,继而在她体内一阵乱窜,搅得她心如擂鼓敲,一整个耳朵红透,立时低下了头。
    赵之御的双唇,方才擦过了她的耳廓·
    赵之御跟着脸儿红透,稍稍拉开了些距离,眼神不知该往哪儿看。
    两人这般沉默僵持之下,赵之御开了口,他又再问了一遍方才那意外之前问的话:
    “你可知孤表字为何?”
    魏枝枝抬眸望向赵之御。她如何能猜,赵之御这样问便是有话想对她说。
    赵之御果然接上话,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
    “我本名之御,表字木之。”
    第45章 回大郢啦~~
    最后一朵烟花, 随着赵之御语落,似乎用尽了力气冲上半空一般,散开的那一瞬间, 比前面的任何一朵都要绚烂,将这晚霞褪尽的天边照得一瞬通亮。
    漫山的小南强亦跟着那烟花的光芒变出五彩斑斓。
    魏枝枝此刻脸颊已是红透, 内心涌起的千万般思绪都堵在了心口, 说不出,咽不下, 理不清,只冲得胸膛剧烈起伏。
    赵之御深深看着眼前将头埋得极低, 露出一片洁白后颈的魏枝枝, 就像此刻没了阳光照耀, 羞于暗色之中的小南强。
    他忍不住执起她的双手,令她的指尖正好落在他掌心之上:
    “以你之名,唤我之字。我送你的及笄之礼, 可还喜欢?”
    *
    魏枝枝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房, 只记得一路她的手就没有离开过赵之御的掌心。
    进了那户人家的门厅之后, 赵之御与她交代了什么才跟她分开, 那户人家的夫妻又迎上来与她说了些什么她才进了房门, 一切的一切, 她都听不真切。
    她的耳边只萦绕着赵之御对她说的那句“以你之名, 唤我之字”。
    木之木之,唤来慕枝慕枝。
    这便是她第一个及笄之礼,赵之御送她的及笄之礼,比父亲母亲的及笄礼来得还要早,比那夜幕降临来得还要措手不及。
    魏枝枝支开窗子,看到已然爬上星星的夜空, 便将身子倚靠在窗边,迎着吹一阵初夏的晚风,好叫自己能清醒一些。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知道自己对于赵之御是特别的,不过她一直以为这特别就跟赵之御对于自己亦是特别一般。
    他们一起捉过蝉,一起挨过太傅的训话,一起捉弄过宫人,他替她擦过眼泪,她替他夜路掌过灯。
    这一切的相熟都只不过她七岁那年便与他相识,而她又正好成了他侍读罢了。
    后来他们一起讨论国策兵法,论见每每一拍即合,一起编排那些招式百出的贵女,事后会心一笑。
    再后来她替他操办生辰宴,他替她跳入荷塘水,她躺了他的床榻,他照顾她入眠。第一次相对而眠,第一次长夜谈心,第一次她的手落到他的掌心
    等等,这回忆的走向突然变得奇怪。魏枝枝甩了甩头,好快快止住这乱飞的思绪。
    “姑娘,您可睡了?” 此时门外响起了这家女主人的声音。
    魏枝枝闻声收回了心绪,走过桌案,将门从里打开,探出了身子:“夫人可是有事寻我?”
    那女主人回她道:“殿下如今已经动身下山了。老妇看姑娘屋里还点着火,便想着来与姑娘说一声。”
    魏枝枝闻言急急从房里出来,焦急地与那女主人确认:“殿下走了?”
    那女主人见魏枝枝这般样子,倒是一惊:“是的。方才老妇见他一直在前厅等着姑娘,姑娘却迟迟未来,他大抵以为姑娘已经睡下,便就留声招呼起身了。”
    魏枝枝想到回房之前,赵之御确实与她交代了几句,然她那时根本没有听进去什么东西。
    于是魏枝枝追问:“他走多久了?”
    那女主人回道:“因着要交代的事情比较多,算着应是刚刚与我们老爷说完话,动身不久罢。”
    魏枝枝立时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与那女主人匆匆道别后跑了出去。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究竟又是为何今日赵之御要对她说这一番话?
    魏枝枝想要问个明白,她这般揣着心中的疑问,越发加快了脚步奔出去。
    待她看到门口不远处,被原福迎过去的赵之御时,她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没走远。然而她越往门口走,越靠近赵之御的背影之时,心越是不听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双手双脚开始发麻,脸颊开始发烫。
    于是她在此时放慢了脚步,只跟着赵之御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这头,赵之御与原福还未发现后头跟来的魏枝枝,只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地走着。
    “殿下心里有喜,自是这魏姑娘的事顺利极了。” 原福见自己殿下这一路走来脸上掩藏不住的笑意,心里想着应是魏枝枝这及笄礼已然送了出去。
    毕竟能让殿下这么开心的,自殿下少年起就只有跟魏姑娘相关的喜事。
    赵之御只瞧了原福一眼,嘴角又浮上笑意。
    “奴替殿下高兴。” 原福欣喜一阵,又突然收起了笑意,他跟上赵之御的步子,走至他身旁,叹了口气,一阵唏嘘,
    “殿下曾经为了留住那魏姑娘颇费了精力,又是精心设计机缘巧合叫皇上翻牌翠华宫。又是去娘娘跟前千万暗示,引娘娘想出令魏姑娘女扮男装的主意。之后更是为留住魏侍读日日操心。
    如今形势渐渐明朗,殿下应是已有了把握才作出恢复魏姑娘女身的决定。奴只盼着魏姑娘能真切明白殿下的一番心意,至于过去的那些谎言设计,奴也希望就此随风散去。”
    赵之御闻言停下了脚步,看着身旁的原福好一会儿,方垂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