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万寿观捐建的消息,往南边一路散播,再往后,北地各大商会加入捐建行列,尤以江南西路、两浙路、京城商会、广南府商会为最,不过夏末秋初,预估支出与实收捐赠,几乎已经平衡,宫殿修缮已近三成,南边请来的造像工匠,住进了祁远山万寿观中。
磐城旌南王府别院中,旌国大王子得张家老祖和胡玉婷药浴加药膳一番调养,再得了些张家老祖亲手做的瑶生丸,已经由旌南王世子派人护卫,北上往旌南王宫去了。
旌南王已经能正常下地活动,虽说不上健步如飞,但已看不出重疾在身之象。张家老祖留了药方,胡玉婷留了药膳方,一行人向旌南王世子辞了行。
这日傍晚,北地的丹桂开始飘出隐约的香味,旌南王府别院里,张家老祖一行准备启程南归,却迎来了从来未曾露面的旌南王妃。
旌南王世子摆宴,替大云诸人践行,旌南王妃和旌南王同坐了主桌。
旌南王妃身形颀长,面色红润,长眉入鬓,目露睿智,精明内敛而不显其外,一番场面话说得极是漂亮,又将旌南王府感激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到末了,这位旌南王妃扬手示意了身后的一个婆子,端了个木匣子上来。
旌南王妃笑容满面道:“此番诸位远道而来,只因府中诸事繁忙,吾不得抽身,未曾亲身致谢,也是救命大恩不知和以为报,近日听说安远城新建万寿观,这里一点捐资,谨表吾身为人妻,身为人母的一点心意,还请诸位仙长勿要推辞。”
说完这句,旌南王妃竟亲自端了那匣子,走到张家老祖桌前,双手屈膝奉上。
张家老祖略怔了怔,只微微笑着,示意旁侧的道齐接过了那匣子,才哈哈笑道:“如此,老道便替万寿观上下,多谢王妃之善举。”
旌南王妃颔首笑道:“不敢当,万寿观在安远建观,乃我北方大地之福。大云和旌国素来友好,万寿观以道音劝人向善,以道医拯救天下苍生,我旌南与安远,相距不过百里之遥,相信总有一日,我旌南百姓,也同样能受到福泽。”
席间诸人皆尽忍不住在心里,替旌南王妃这一席话喝彩,这位王妃之高明,着实令人赞叹。
如今旌国在毕彦掌控之下,旌南王府虽说早已掌控旌南全局,可越是有进一步的想法,就越是要小心翼翼,不敢动作太大。
旌南王妃这席话,虽说得漂亮,却并不指望大云之人能接上,只又自家一个转身,目光从道齐宁平身上掠过,再落到秦念西和胡玉婷身上。
旌南王妃脚步轻盈移动,走到秦念西和胡玉婷桌前,笑道:“万寿观果然人才济济,听王儿说替他们父子施针和掌药膳的,竟是两位年仅总角的小道长,今日一见,果然灵秀不俗,将来必能成就一代大医。”
秦念西和胡玉婷心里十分无奈,却也只得齐齐行礼应道:“王妃谬赞,不敢当。”
旌南王妃嘴角含笑,又细看了二人几眼,只看得秦念西和胡玉婷心里开始发毛,道齐正欲发声,旌南王妃却又突然问道:“听说君仙山有座女医馆,这一回北地万寿观,也设了君山女医馆,不知消息是否属实?”
道齐干脆把话头儿接了过来,拱手道:“回王妃的话,确有此事,君山女医在北地已开馆多时。”
旌南王妃这才从秦念西和胡玉婷身上移开目光,冲道齐颔首笑道:“多谢道齐法师见告,吾平生最是敬佩有本事的女子,更是敬佩敢开女医馆先河的君山女医们。这回,要请诸位,向安北王妃带个好,听说她得了女医诊治,如今已得康复,此乃我旌南和大云之福。”
说到这处,旌南王妃已是转身面向侯将军和李参军……
旌南王世子最是知道自家阿娘,绝不会无的放矢,只不着痕迹斜斜看过去,打量了秦念西和胡玉婷二人许久。
夜色完全黑透,月亮只露了个芽儿,张家老祖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归途。
旌南王世子送了人回来,刚踏进自己院里,就见自家阿娘靠在那棵丹桂树下的摇椅上,就着壶酒,静静望着天上的月亮。
旌南王世子微微一笑,移步过去,略略行了礼,才靠在旁侧那张摇椅上,也开始望天。
旌南王妃啜了口酒,才轻声问道:“送走了?”
“嗯,阿娘这是?有话要对孩儿说?”
“那两个小道长,应是两名医女……”旌南王妃说得云淡风轻,却把旌南王世子直惊得坐直了身子。
“你这个傻孩子,听阿娘说,阿娘细想了想,若不是再无其余人选,那位老道长绝不可能,带这两个还未成年的女医来我磐城。”
“阿娘,上回儿子着了道儿那回,也是那个小道长替孩儿施的针,孩儿曾问过一回,那位老道长说是那些小道童习学的针法,比较对我和阿爹的症状。”旌南王世子轻声道。
旌南王妃轻轻颔首道:“你再想想,那位大云长公主的病,不管是病还是中毒吧,多少年了,前些日子还只听说在治,不过就是他们去而复返这些时日,突然就传出来,说是所中之毒已经全解了,你上回跟我说,头前儿给你阿爹治病的那个小道长手段不行……”
“阿哲,你把这前头后头连起来想想,只怕,这两位医女,来历不凡,尤其是那位替你们行针的医女。而且,你看她俩,那样的场合,你阿娘我那样盯着瞧,竟然一丝儿慌乱也没有,那样的平静从容,岂是一般人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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