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柷道:“不妨事,往常只是听说相公的好处,却因着怕搅扰相公清净,不敢打扰。今日有机会两相靠近更是相谈甚欢,多说会子话也好。”
谢柷这话说得好听,他虽然对于崔游的一些行事颇为赞同欣赏,可是他们谢府累世清宦,始终是有些傲然在的,他在官场上从来未有过攀附的心思在。
前阵子因着家中两个话事的女眷不懂这其中的门道,纵了谢濯云上门做什么所谓的拜山头的事,上头的母亲他不好多说什么,妻与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是被他狠狠申斥过的。
不过眼下他的话倒是说得圆满,直把之前的傲然说成了敬畏,全了两下 面子。
谢濯云在后头听见了,对姜无芳喁喁道:“真是什么话都让我阿耶说全了。先头我过来,连着我阿娘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我当时还以为阿耶与崔相公有什么不合,现下看来果真是我太过于年轻了,他们这些官场上沉浮摸爬的人,就算再直,也有些嘴上的功夫在的。”
姜无芳听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就这么损谢柷,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前头的崔游侧回脸,看着她,眉峰轻挑:“没想到小郡公居然与娘子这般投契,不知道二位在说什么,这般开心,也说来让我与世子一同开心一下。”
姜无芳不知道怎么的,见他这般开口了反而觉得有些心虚,刚才绽出的笑意敛了个一干二净。
崔游身旁的谢柷闻言也顺着道:“这小子与谁都能说上几句。”
谢柷其实这半日下来,也觉得自己儿子与平常不同。在家中的时候说是跟他一起来向崔游道谢的,结果来了之后就跟在崔游府上这个姜娘子的旁边转悠来转悠去的。
方才说自己对剑南烧春没有兴趣,没多大一会却也跟着过来了,在姜娘子面前将剑南烧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谢柷也是他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按说他这个儿子,向来对女色一事十分不解,不知道怎么的就开窍了,若不是他亲眼所见,还真不能相信这个木头呆瓜一般的飞卿能将人家娘子逗得如此开心。
这般想着,谢柷也便接着朝谢濯云问道:“你刚才是说了什么,说来我也听听?”
谢濯云顾惜自己这条小命,自然不敢直言自己是笑话他老子的事情,只好干笑着将事情遮掩过去。
谢柷见他缄口不言,只是傻笑,恨铁不成钢道:“整日问东你答西,要不就是不搭理我,没有出息。”
谢柷从小是被谢老郡公这位严父教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隔代亲的缘故,如今的谢老郡公对于谢濯云却十分放任,他也只好自己扛起大旗,来当这个严父的角色,平日里对待谢濯云时,说话难免有些不客气。
谢濯云平日里是习惯了的,只是此时在姜无芳面前被自己阿耶训斥,面上有些挂不住。
崔游幽幽劝谢柷:“世子也是过谦了,小郡公是虎父无犬子。不说别的,小郡公年纪轻轻已经能与女郎这般熟稔相交,想必也是风-流人物。不像我,平日里除了姜娘子就没有相熟的女郎,惭愧惭愧。”
谢濯云看着他那副咄嗟叹息的样子,突然觉得牙根有些痒痒。
他哼笑一声,对崔游道:“崔相公这话怎么说的,太过于谦虚了,如何就没有相熟的女郎了?我表姐不就是么?那日表姐还与我说起相公呢,说与崔相公对坐长谈一日,只觉得相公腹中乾坤甚广。也是我确实无甚出息,否则也不会没有女郎同我长谈一日,说起来这个,我输相公多矣,还任重而道远呢。”
他的话音刚落,崔游的目光已经不自主朝姜无芳身上投去,只见她低头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谢濯云的话她听进去没有。
“谢御史,小郡公,车来了。”崔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着谢府的马车到了门口,跳下车道。
谢柷点头,朝崔游叉手道别:”今日烦劳相公了。”
崔游则是低声道:“何来劳烦不劳烦一说,只是某今日之言,望世子回去好好想想才是。”
谢柷道:“这是自然。”他叉手告辞,踩着马夫放好的脚凳上了车,想了想还回头道,“相公,过几日是家严生辰,内子想着趁此机会将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一通热闹一番,不知相公届时有没有空拨冗前来?”
崔游道:“世子客气,久仰郡公夫人高义,能得相邀是我的福气。”
谢老郡公这位夫人也是个传奇人物,说来当初也是高嫁进谢氏门庭的,为人不卑不亢,待人平和有礼。
有一回萧皇后宫中起火,便是她舍命护住的萧皇后。
有了这个舍命的义举在前,再无人敢诟病她的出身,每每提起,无有不称赞她胆识过人,忠孝两全的。
谢柷这边见他一口答应,也是满意,便笑道:“如此便好。”
这边的宾主尽欢在谢濯云看来却极为刺目,他看了一眼仍旧是若有所思的姜无芳,对谢柷提议:“前几日阿娘不是还在头疼菜肴么?何不将姜娘子也请来?”
姜无芳听见自己被提起,茫然抬起头。
谢柷的目光在谢濯云与姜无芳身上停留片刻,和颜悦色询道:“姜娘子的手艺我今日尝过,自然毋庸置疑的。只是届时难免人多事杂,不知娘子可否愿意过府援手?”
谢濯云在旁边小声补充:“到时我让人帮着你,定不让你劳累了。我大母最是和善可亲的,又挑嘴,想来她能吃上你做的菜,定会极为开心。我近日搜罗了许多珍奇菜谱,或是高门内府的菜式,或是五湖四海的菜色,若是你不嫌弃,以此为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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