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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8)
    安平侯不爱江倦,执意与他解除婚约,怎么也要怪在他的身上?
    思及此,江念双唇紧闭。
    他抗拒道歉,但并不打算硬碰硬,是以江念缓缓地抬起头,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缓缓淌下两行泪,好似委屈至极,事情有着万般隐情。
    这一招,对安平侯与江念的那些好友管用,只要一摆出这副隐忍而委屈的神情,就能驱使他们为自己做任何事情,可偏偏对上苏斐月,却是无济于事。
    苏斐月看了他一眼,了然地说:看来你是不想道歉了。
    江念泪流满面地摇头,驸马,我
    他怎么样,苏斐月并不想听,也没有耐心去听,然而还有一个人,更是已经耐心告罄。
    薛放离懒洋洋地开口:二公子,本王劝你还是早点道歉为好。
    他本不想插手,可怀中人总是一对上江念,就格外慌张,薛放离也只好插手了。
    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与少年说再多次不必要怕,少年也还是怕,他只好自己替他出头了。
    薛放离似笑非笑地说:若非驸马提醒,本王还忘了应当让你道歉。
    他与侯爷的婚约,本王不在乎,可你在本王面前,说了那么多他的不是,总该道歉吧?
    江念一僵,又听薛放离悠悠然道:本王之前只是再三警告你,今日倒是突然想与你算一算这些旧账了。
    还有一事,本王每每想起,都觉得恶心至极,二公子,侯爷可知晓你心中恋慕之人,其实王爷!
    这一瞬间,江念冷汗直流,心脏也几乎停止跳动,因为薛放离直直戳中了他心底最为隐秘、也最为痛恨的地方。
    恋慕离王之事,他自己不想承认,更不愿被他人知晓,尤其是安平侯。
    他不想道歉、也不愿道歉,可他更不愿这件事被公之于众,这比驸马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蓄意勾引,更让他感到羞耻。
    因为他的一颗真心,曾被狠狠地践踏过。
    这是他人生之中,最为挫败的一件事,哪怕重活一世,也无法逆转的一件事情,也是他午夜梦回时分,每每想起,都会恨到咬牙切齿的事情。
    我道歉。
    江念一字一字地说:我愿意道歉。
    千般的不情愿、万般的抗拒,江念也不得不看向座上的江倦,他与安平侯已被赐婚,决不能有任何节外生枝。
    侯爷待他再怎么好,也决计无法容忍他心中另有其人,何况他已经耗费了这么多心血,不能功亏一篑。
    不过是道歉。只是道个歉而已。
    忍一忍便过去了。日后这些耻辱,他总会一样一样地讨回来的。
    思及此,江念深吸一口气,对江倦说:是我对不起你。
    你与侯爷有婚约,我不该没有与他避嫌,更不该交往过甚,我
    他在与江倦道歉,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愧色,甚至在注视着江倦的时候,还不受控制地浮出几分怨毒。
    他对江倦的怨恨,多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哪怕他有的比江倦多得多,他也忍不住嫉妒江倦。
    就如同此刻。
    他嫉妒江倦有人为他撑腰。
    他好嫉妒,真的好嫉妒。
    可再嫉妒,也无济于事,安平侯并不在场,他应当是与驸马坦白之后,受了责罚,若是安平侯在,他应当也会护着自己,也会试图阻拦。
    江倦有的他也有,可他还是好嫉妒。
    薛放离平静地说:再以这种眼神看他,你的这一对眼珠子,信不信本王给你剜下来?
    江念眼皮一跳,慌忙低下头,心下一片冰凉。
    薛放离又道:你当真是不知礼数。
    说完,薛放离看了一眼侍卫,侍卫立刻向江念走来。
    下一刻,有人一把抓住江念的头发,江念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狠狠地按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匍匐在地,毫无尊严可言,头皮更是痛到发麻。
    薛放离面无表情道:接着道歉。
    江念颤抖着声音开口:弟啊!
    才吐出一个字,江念就又被薅着头发提了起来,他眼眶发红,倘若之前那次流泪只是作态,这次是真的痛狠了,泪流不止。
    二公子,你在与谁道歉?
    男人腔调散漫不已,可语气却一片森寒。
    江念流着泪说:弟
    薛放离微笑道:错了。
    话音落下,侍卫并未心慈手软,又是把江念往下一按,砰的一声,他的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江念被撞得头脑发晕,只觉得天旋地转,再跪不稳。
    你到底在与谁道歉?
    江念意识到了什么,动了动嘴唇,急切地改口道:王妃!他是离王妃!江念在与离王妃道歉。
    薛放离笑得颇为遗憾,原来你知道啊。
    继续。
    这一次,侍卫终于松开了手,没有再抓着江念的头发把他往地上拽了,江念瘫软在地,被这么一番折腾,即使他的道歉本身没有多少真情实感,可他的痛苦却是实打实的,以至于他再开口,听起来颇是情真意切。
    江念披头散发,额头满是血痕,他跪在地上,满身都是狼狈,仰头看着席上的江倦,泣不成声道:对不起,王妃,我不该没有与侯爷避嫌,我不该与王爷说你的不是。
    是我的错,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江倦看着他,却有点走神。
    事态的走向与原文一致,主角受在宴会上受辱,可又不完全一致,因为追根究底,侯爷与长公主是为了给江倦一个交待,薛放离也是在为他撑腰。
    江倦本来应该因为造化弄鱼而失去梦想,可是他这会儿满脑子都在想别的事情。
    主角受什么时候与王爷说他的坏话了?
    王爷怎么还背着他见主角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专心给咸鱼卷撑腰。
    咸鱼卷抓住了重点并开始生气:???狗男人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见的他???
    第56章 想做咸鱼第56天
    江倦想了很久。
    王爷也有自己的生活。
    王爷想与主角受打交道就与主角受打交道,他就算想跟安平侯拜把子,也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属于王爷的正常社交。
    他不应当耿耿于怀,他应该大度一点。
    他是一条有大量的咸鱼,从来不记仇,也一点也不幼稚,不跟六皇子和蒋轻凉这样的小学鸡一样,偏要争一个天下第一好。
    江倦勉强哄好自己,就看见有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酒杯朝他送来,男人嗓音靡靡。
    桂花酒,尝一口?
    江倦摇摇头,我不喝。
    薛放离:甜的,你喜欢。
    江倦才不承认,我不喜欢甜食,甜酒也不喜欢。
    薛放离眉头一动,垂目看他。
    江倦也不管他,说不喝桂花酒就不喝桂花酒,他推开薛放离执着酒杯的手,低下头来,张口咬住筷子尖,好似在思考该吃什么。
    实际上,江倦一点胃口也没有了,甚至连螃蟹都不觉得香了。
    他睫毛轻垂,安静得有点异常,薛放离始终在看江倦,自然也发现了端倪,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拆穿江倦蹩脚的谎话,只是语气如常道:嗯,你不喜欢,是本王喜欢。尝一口。
    话音落下,薛放离又抬起了手。
    江倦坐在他怀中,薛放离一手摁在他腰上,另一只手环过来,喂他桂花酒。
    桂花的甜香飘来,江倦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但薛放离注意到了他的犹豫,所以并未收回手,还捏住了江倦的下颌,好喂他饮酒,与秋露白的味道差不多。
    就算是秋露白,江倦现在也不喝,酒杯被送了过来,江倦又伸手推他,结果一个不慎,竟轻飘飘地挥在薛放离脸上,啪的一声,好似给了他一耳光。
    江倦睫毛一动,怔住了,他手指微蜷,都不知道要不要收回来,也吓了一跳。
    王爷
    这动静不算大,可那巴掌声还是引来了薛扶莺与苏斐月的目光,江倦只是怔住了,他们两人却是惊住了。
    发生了什么暂且不论,他们这侄子,脾气可不算好,被人甩了一巴掌,这、这
    怎么看,江倦都怎么危险。
    作为长辈,薛扶莺并不确定薛放离会不会卖自己一个面子,但她还是笑吟吟地打圆场:倦倦,放离待你再好,你也不行这样啊,快,与他道个歉。
    王爷,我
    江倦自己也心虚,他好小声地开口,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放离!
    离王殿下!
    薛放离的举动,让薛扶莺与苏斐月心中一凉,两人同时开了口,生怕他会就这样折断江倦的手,可下一秒,出乎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薛放离拽住江倦的手腕,没什么表情地拉近他的手,低头打量几眼,薛放离只是问江倦:疼不疼?
    江倦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他在问自己手疼不疼,对着他摇了摇头,不疼。
    他说不疼,薛放离却也还是顺势握住江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揉捏,而后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了?
    薛扶莺:
    苏斐月:
    还能怎么了?
    怕他当场折断江倦的手,结果他被挥了一掌,却在问江倦手疼不疼。
    这、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这真是薛放离?而不是被人夺了舍?
    无人答话,薛放离撩了撩眼皮,姑姑,姑丈?
    薛扶莺与苏斐月对视一眼,薛扶莺大大方方地说:没什么。方才你沉着脸,本宫想着倦倦有心疾,受不得惊吓,还打算提醒你一下呢。
    薛放离捏了捏江倦的手指,嗤笑一声,是怕本王欺负他吧?
    他平静地说:本王怎么敢欺负他,从来只有他欺负本王的份。
    话音落下,薛放离垂下眼,语气又轻又缓地问江倦:又在生什么气?
    本王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江倦嘴硬道:我没有生气。
    薛放离似笑非笑地问他:是本王喜欢吃甜食,也是本王喜欢秋露白?
    江倦:
    他思索几秒,居然无法回答,于是江倦选择夺回自己的手,很不讲理地说:就是没有生气。
    结果也就是这么一下子,江倦的衣袖又扫到了酒杯,砰的一声,酒杯被掀翻,酒水汩汩落下,泼了江倦一身。
    江倦甩了甩衣袖,心情更不好了,他轻声喃喃:我怎么这么倒霉。
    薛扶莺见状,连忙收起眼中的惊诧,对江倦说:可别着了凉,快去清洗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回来。
    说着,她给服侍自己多年的孙公公递了个眼色,孙公公赶紧上前来,恭敬道:王妃,快与老奴来。
    江倦本就心情不佳,江念也已经收拾过了,薛放离便不打算再久留,他淡淡道:不必,他与本王回王府。
    听他说不必,江倦突然就想叛逆一下,他慢吞吞地说:可是好难受,我想先换衣裳。
    薛放离掀起眼帘,要笑不笑地看着江倦。
    江倦理不直气也壮,桂花酒在身上好黏,好不舒服。
    顿了一下,江倦还推了个锅,都怪你。
    薛扶莺看着他们,犹豫着要开口,却被苏斐月轻轻按住了手,薛扶莺侧头望去,苏斐月笑着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再看看,薛扶莺便也作罢。
    是本王扫落的酒杯?
    不是啊。
    可是是你把酒杯放在这儿的,还是你非要问我在生什么气,江倦一点也不心虚,不怪你怪谁?怪我吗?
    嘴上说着不生气,少年的眼角眉梢却全是懊恼,他这站不住脚的指控,甚至还颇有几分借题发挥的意思,薛放离望了他许久,低低地笑了。
    那就算本王的错吧。
    江倦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什么就算你的错啊,本来就是你的错。
    薛放离从善如流道:嗯,是本王的错。
    成功让王爷认错,江倦的心情总算好上了一点,他可算大发慈悲,放过了薛放离,让孙公公带他去沐浴了。
    倒是薛扶莺,此情此景,只让她错愕不已,江倦走了好一会儿,薛扶莺才堪堪回过神来,放离,倦倦说你待他好,原来竟是好到这种程度。
    如此一来,他外公那边,本宫与驸马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早先江倦说过得好,薛扶莺与苏斐月本是不信的,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看下来,却是不得不信了,让薛扶莺来形容,她只想得到一个词。
    恃宠而骄。
    薛扶莺抚掌叹道:本宫倒是没想到,放离啊,你竟也是个惧内的。
    他这个侄子,堂堂离王,再如何性情暴虐、生杀予夺,回了府上,对上他这弱不禁风的王妃,居然也只有认错的份。
    薛扶莺乐不可支,薛放离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懒洋洋地开了腔:本王说了,本王可不敢欺负他。
    娇气得很,也难哄得很。
    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长公主府上,凿了一处温泉,江倦一泡进去就舒服地不想动了,所以待他清理好自己,再换上干净的衣裳,时辰也不早。
    孙公公候在外头,恭敬地说:王妃,王爷在花园候着您。
    江倦哦了一声,本来和王爷胡搅蛮缠一番,他心里好受多了,可泡完温泉,这会儿他又有点不得劲了。
    孙公公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引路,江倦心事重重地跟着他,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