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剑之处自然势如破竹,但一个人无论如何护不住一整条城池防线。
更何况北狄三王子刚才已经挥手让麾下大军分开到了侧翼,向着两侧的东西城门围攻而去。
花未灵忍不住大喝着道:“上啊!”
清脆而英勇的少女声毫无疑问鼓励到了众人,谁也没料到她一个女子居然这么能打,顿觉羞愧之下只能益发英勇。
陆无忧许久没用剑,此刻抽剑将即将攀上城楼的北狄兵砍下去依然干脆利索,血光映在他面无表情的侧脸上,似乎连瞳孔深处都是冰冷的,展现着完全不属于一个文官的武力,仿佛只剩下本能的杀戮——但此刻根本无人在意,只恨不得他能再多杀点。
见北狄向侧翼散开,他眼力好,一眼看出北狄似乎打算转移重心至东城门。
陆无忧转头快速道:“我一会去东城门看看。”
——他让慕凌的那波亲卫守在那里,仍有些不放心。
事实上北狄三王子查干也很不耐烦,他们攻下守延城之后便得知不远的原乡城防守松备,不堪一击,加之大雍兵士难以与强悍的北狄兵相比,预想中应该只要随便打打,便会兵败一溃千里,最好在城楼上就望风而逃,没想到遭到了近乎于顽强的殊死抵抗。
几次都已经有人登上城楼,以为已经胜券在握,却又被砍下去。
已经几个时辰了。
接连不断有伤员被从城楼抬下来,贺兰瓷则领着愿留在城中的女眷和征集来的大夫替伤员紧急处理伤口,但那些血肉横飞,断肢的伤口仍然吓到不少人,甚至到后面已完全来不及处理,药都来不及拿。
没站上城楼贺兰瓷都能感觉到战况的激烈。
她咬着牙,直起身道:“我再去叫一些。”
一定程度要仰仗她这张脸。
贺兰瓷神色凛然,再度挨家挨户地跑:“诸位,城中守卫未必抵挡得住,一旦北狄兵进城,大家都难逃此劫,能不能恳请乡亲父老出来一并守卫城池?城中的伤员也有许多来不及救治的,还有箭矢和兵刃要送到城楼上去。”
她说话间隐有泪意,还有几分不自觉的恳求,在这张脸上着实令人动容。
所有人都能听见城门外那惊天动地的响动声,有不少已经怕得瑟瑟发抖了,可曾经纤尘不染的仙女这会衣裙上都沾满了血污,鬓发凌乱,眼瞳下也有彻夜未眠的血丝……透着杜鹃泣血似的惊心动魄。
陆无忧便是在换防,赶往东城门时,与正在拍门的贺兰瓷猝然相遇。
贺兰瓷狼狈不堪,陆无忧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甲胄里的衣色原本是浅青,现下全部浸透了血迹,手握着的长剑上亦是一滴滴鲜血滚落,就连清逸的颊边也沾了斑驳血点,看起来妖异又修罗。
擦身而过时,陆无忧将左边那只手的指尖蹭干净,才随手理了一把贺兰瓷的鬓发。
贺兰瓷攥住他的手掌道:“你小心点。”
陆无忧轻轻笑了道:“放心。”
说罢,两人一并松开了手。
再度分开道路。
东城门的战况看似不如北城门焦灼,但一样惨烈。
城楼上的烽烟和战旗猎猎,就楼上的惨状来看显然也经历过一轮白刃战,到处是尸骸,陆无忧上去时,正看见浇了滚油之后,慕凌又指挥人丢下稻草和火把,燃起一片火海。
而且他本人正在举刀,陆无忧颇觉诧异地挥剑。
慕凌道:“未灵没事吧?”
陆无忧道:“注意你的称呼,她没事。”说话间,他抬腿把一个北狄兵从城楼上踹下去。
慕凌一边抽刀后退,一边反手砍人道:“看我干什么,虽然比不上你们,但我也是学过一点武的。”
陆无忧侧身又是一剑,道:“我以为你会留在后方。你不怕死了?”
慕凌躲到后面休息了一会,轻喘着气道:“在自己的亲卫里还能死得掉,那是天要亡我。不带点伤,我怎么去找花姑娘。”
陆无忧道:“你不是可以自己给自己来两刀吗?”
慕凌道:“被她知道了,只会更觉得我是个没用的人。”
陆无忧道:“那倒不会,她顶多会觉得你是个很弱的朋友。”
他观察了一会,发现,虽然慕凌这边人不是最多的,却是最训练有素的。
怀瑾太子留下的亲卫,想来也不可能太差,甚至于可能接近死士。
这边,亲卫们已经有些杀红了眼,刀剑用钝了,就去夺对面的武器,胳膊断了手断了,还能去撕咬对方的脖子,甚至还有抱着对方一起跳下城楼的,气势疯癫。
脚下滑腻踩着的也不知是什么,血腥味浓重,就连陆无忧手上的剑柄都有些滑不可握。
他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疲惫。
陆无忧见又有穿着甲胄的人上来,转头就听见来人道:“我们是城中百姓!是夫人让我们来支援的。”
这场鏖战从日出东升,一直持续到午后,再到太阳西斜。
厮杀声,兵刃交接声,惨叫声,痛呼声,在原乡城城池上方盘旋,久久不歇,尸山尸海堆积在城楼上城楼下,可竟然就是没有被他们攻下一个城门,一个据点。
事实上相对原乡城的守兵来说,北狄兵士才是沿路奔袭而来,刚攻下守延城,在城中烧杀抢掠一番,还未彻底休息,便又凭着这股劲头想要一举拿下原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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