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伊绵的话却如同利剑一样,将彼此之间本就不多的和谐毁得渣都不剩。
“重点是我不喜欢你。”
男人听罢,身体拉开一些距离,打量着低头的伊绵。女子感受得到自他身上而来的某种气势,几乎让她承受不了。
从前以为,若是嫁给宁之翼,当了太子妃,自己定是能容人的,要有主母的气度。虽那时天真,并不知如何管理好一个府邸,但母亲总是安慰,时候到了就会了。
她将当正妻视作一种任务,这不是某个人的爱人,而是她的某种身份。这个身份承载了很多东西,但恰恰有可能,不承载爱。
但现下与宁之肃相处这么些时日,她才发觉自己是接受不了共享的。
崔婉音,亦或是其他女子,也会将手放在宁之肃的腰上么,也会让他吻么,也会……
宁之肃哄别的女子,也是像在她面前那样么。
伊绵做了太傅家十六年的嫡女,被视为掌上明珠这么多年,娇生惯养,甚至比公主的日子还随心,骨子到底有些骄傲。
虽然面前的男人不是她所有,但如今说到底,还是她在占有。
既然是她占有的,伊绵便不愿宁之肃被别人染指。光是想想那些场面,她便觉得难以忍受。
热泪成点滴状落在宁之肃的衣袖里,男人看见她低着头,碎发半掩着小脸,因为癸水的原因有些令人怜惜的憔悴,随后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喉咙间有嘤咛。
他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表情,却很能让人感受到,他在生气。
伊绵只顾哭自己的,紧咬唇瓣不说话,双手攥紧了被子,不时抹一抹眼睛。
雨棠推门进来,便看见眼前这一幕。小姐坐在床上哭得伤伤心心,太子却不安慰,只坐在旁处看着低头的小姐。
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该不该走上去,但手中端着的药饮温度正合适。
宁之肃看见她,道,“端过来吧。”言语间有疲惫。
雨棠望望外面的天,虽有雪,但日头还不错,太子怎的累了呢。
她轻手轻脚过去,试探着唤了一声“小姐”。
伊绵正准备抹眼泪时,男人将手帕递给她,她放下手不动。
雨棠朝着二位主子俯身行礼,随后准备退出去。
伊绵又开始抽泣,小脸哭得跟花猫似的。
雨棠被太子喊住。
她看自家小姐哭得那样厉害,心有不忍,劝道,“小姐哭什么呢,太子殿下还陪着您呢,您若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可好?”
伊绵咬着唇瓣摇头,又吸了吸鼻子,仍是不看宁之肃,连男人再次递过来的帕子也被她侧身避开。
雨棠心中着急,生怕伊绵闹大了,惹太子震怒,正欲打圆场时,男人终于开口。
“我最见不得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
声音冷沉,些许不耐。
雨棠跪下,不敢抬头。伊绵身子轻微颤抖,看向男人。
“有什么事,说出来不好么。”宁之肃道。
他听见伊绵直白的那句“不喜欢”,是有些被惊到,甚至被伤到。
但转念一想便知不太正常。她胆子小,难得明确对他表达某种讨厌或者不喜,总是沉默,或者用拙劣的演技生硬迎合。
哪儿能像今日这般出息,开口便是不喜欢他。
连日来的反常总算有了实证,但宁之肃确实也看不惯她这副闷在心里独自委屈的样儿。
男人不再看她,甩手大步离开。
关上门,男人从菱花形状的窗格中回望进屋里,看见雨棠坐在床前,给伊绵小心翼翼地擦眼泪。伊绵的肩膀仍是一抽一抽,看不清模样,但能想见鼻尖和眼眶定是红红的,嘴唇也被白齿咬出了些许印子。
明明他没做什么,也像是欺负了她。
“去看看她,别让她哭伤了身子。”男人手撑在石栏杆的海棠柱头上,重呼了一口气。
门外的雨兰和雨蕙忙应着,推开门进去,又招呼其他人去打盆水来。
候在远处的吴山和吴远见自家殿下心情低沉,不敢催促,只上前问,“殿下是否要去宫里?”
宁之肃应声,阖眼又睁开,踱步而去。
第28章
宫中,重华门内,一行人脚步匆匆,踩着厚实的雪堆往外面走去。
一位身穿黑色内侍服的太监在前头边引路边对身旁的男人道,“太子殿下恕罪!奴才,奴才也是听太子府的人来禀告,立刻就来回禀了您。那边的人催得急,奴才不敢耽搁的呀。”
宁之肃面色冷厉,没有出声,脚步匆匆。
这条路不常有人走,雪清扫得没有旁的地方及时,有些难行,但唯一的好处是,从这道门出去离太子别院最近。
说话的太监不敢再开口,哭丧着脸,小碎步跟在一边。人人都说太子殿下行事严酷,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听见宫外的人来报,便立即去了勤政殿,似乎殿下也有薄怒,听见他道别院中有事情的话,沉声说了一句“怎么才来禀!”,拿起宫女放在太师椅上的大氅便往外走。
小太监从前是在别处当差的,没伺候过身份尊贵的人,最多也就是在各宫娘娘处送个东西,讨点好处,这回遇到宁之肃,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太子那神情,还没怪罪到他头上呢,他便想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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