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来表情非常严肃,面对德馨时才轻松了些,道:“你这泼猴,朕什么时候忘过你。诚儿和你玩大的,他会孝敬你的。”
周绍诚默默跪在皇帝后面,朗声回道:“儿臣必会孝敬长辈,二位姑母放心。”
暮雪面朝着皇帝,看不清身后周绍诚此时的表情,心里莫名泛起些许寒意。她曾与周绍诚打过交道,见识过他的狠心虚伪。或许那只是为了自保,或者夺得皇位么?
她此时不得不相信,他就是大齐的江山的未来国主,只能默默期望,他真能践行对皇帝的承诺了。
皇帝仍在喋喋不休:“睿王是朕的左膀右臂,先前朕误会了他,现在才知道他一片忠心。你要以皇叔之礼相待,切不可再猜忌于他。”
接着皇帝又嘱托诸位臣工好好辅佐新帝,没过一会,脸色便暗了下去,皇后服侍他喝了碗参汤,道:“圣上今儿说了这许多话,想必累了,要不叫他们先退下吧。”
皇帝正要说话,突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连再张口都无力了,不一会儿竟口吐白沫,四肢沉重无力地落了下去。
“圣上!”
听见皇后惊呼一声,一旁的暮雪连忙去搭脉,的确是脉息全无,含泪摇头道:“圣上龙驭宾天了。”
众人哀呦不已,哭喊声惊天动地,整座紫禁城仿佛一下子衰败了下去。过了一会,才有大臣想起了什么,跪行至周绍诚身边:“先帝已逝,还请您早登大位,安定民心。”
周绍诚拭泪,缓缓站起。
“臣等恭请圣上即大位,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现在该叫太后的皇后,所有人皆俯伏在地,朝新帝叩首请安。周绍诚望着一颗颗叩在地上的脑袋,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缓缓升起一种骄傲之感。
他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因为他,从此就是大齐说一不二的至尊皇帝。
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他一脸悲伤与谦虚地道:“诸位快请平身。先帝此去,朕失怙之痛难平,自知德行有亏,然不得不担起大事,还望诸位多多辅佐。”
皇帝走得不算突然,丧仪之用品早就备了下来,宫人们忙着布置灵堂。
废太子此时随着跪伏的人群起了身,他现在痴痴傻傻,别人怎么做,他就跟着做。听大家都唤二弟为圣上,他愣愣了地问:“父皇去哪里了?”
周绍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周绍明!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废太子仍旧摸不着头脑:“大家为何哭?”
“大胆!父皇驾崩,你竟不哭,还口出狂言,实在可恶!来人,拿下!”
暮雪心里咯噔一声,这周绍诚变脸变得还真够快的!刚才还答应先帝要好好照顾兄弟,现在就动起手来了。废太子现在痴痴傻傻的,本该对他构不成威胁才是,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两旁侍卫上来将废太子拖走,废太子惊惶地挣扎着,这时他无意中瞥见了暮雪,连忙大喊:“暮雪!救我啊!暮雪!”
暮雪心中苦笑,她与废太子的交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废太子临走,还要捅她一刀,这下子想让周绍诚不怀疑自己都难。
周绍诚皱了皱眉,看了暮雪一眼,仍是一挥手:“带下去!”
侍卫们也是见风使舵的人,见废太子彻底失势了,用力一拍,将他拍晕,随即像死鱼似的将他拖了下去。
处理完太子,周绍诚看了三皇子周绍彦一眼,其实他这个三弟软弱无能,根本不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但他仍是不肯放过:“三弟,父皇的丧事交由你来办吧。父皇生前对你恩重如山,你要是敢马虎,犯了半点差错,让父皇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休怪朕不念手足之情,治你个不孝之罪。”
暮雪心想,让你父皇九泉难安的,不是你三弟,而是你才对吧。
周绍彦吓得都结巴了:“可是臣……臣弟没有操办丧事的经验……如此重任,皇上还是另外找人……”
“你说什么!”周绍诚见他敢有违自己的命令,大怒,“父皇生你养你,你这点孝心都不愿意尽吗!”
周绍彦不敢再说,只好叩头答应。
皇后伤心过度,没听见他们说些什么,只一味伏在先帝枕边哭泣。周绍诚装作一副孝子模样,过去安慰:“母后是儿子嫡母,加封为太后,朕晚些再过您宫里去请安。”
紫禁城上空天雷滚滚,没一会儿就下起雨来。众人哭丧的声音与雷声相混相杂,一时竟分辨不出来了。大齐的国运,也如同这天儿一样,变得阴沉未定起来。
不出暮雪所料,那日废太子向她求救的事,果然为她惹来了麻烦。周绍诚亲自召见她入宫喝茶,大概就是要问这件事。
暮雪进了暖阁,见到穿着龙袍的周绍诚,还有些不习惯,正要行礼,却听他道:“姑母是长辈,免了吧。”
他嘴里说的是气的话,脸上的笑意却未达眼底:“朕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请教姑母,所以特意请您来。”
暮雪懒得与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臣妇知道皇上想说的是什么,臣妇的确曾经是太子的人,并且是他派到皇上身边除掉您的细作。”
周绍诚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眼里藏不住的怒气,盯着暮雪:“你好大的胆子!”
“但是臣妇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情,这一点,臣妇可以发誓。”暮雪道,“当初之所以受废太子所托,完全是因为想要借此机会,为我母亲报仇。”
听完她的解释,周绍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点。暮雪接过李运喜奉上来的茶碗,将盖子打开,轻轻吹了吹,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袁氏?”
周绍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袁氏指的是太后,现在该当是太皇太后了。这些日子太忙,他还没顾上囚禁幽台那位呢,那位的尊位也没上,现在的确只能叫她袁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