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娘笑靥如同一朵小小杜鹃花儿:“奴婢服侍小姐更衣,这两日的确是憋闷的很,看样子要下场大雨。”
“不用更衣,这套就挺好,你帮我把幕篱取来,我戴上,再把那纱帛拿来我披着。”
“是。”
今日殷绮梅梳的是灵蛇髻,很容易就戴上了紫藤编的幕篱,周边一圈儿沿儿的水晶垂珠帘雨滴似的不断晃动。
披帛则是杏色闪光厚纱,刚好能挡住胸前的风光。
殷绮梅很是无奈,她现在离不开披帛了,程芸把她原来的裹胸全都扔掉了,只剩下一些特别贴身的肚兜和胸衣。
上大街一瞧,唯有她遮挡着,其他女子恨不得挤出乳沟来露着,穿的薄透露,有的甚至就穿个齐胸裙赤裸着肩膀和半个奶子臂上挽着飘带和缠臂金就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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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主仆二人去了一家新开的花店,名叫沈兰芳。
店主的名字也叫沈兰芳,是个很年轻的英俊掌柜。
“不知小姐喜欢什么花?在下可为小姐推荐,这盆大红芍药,还有重瓣凤凰翎都极适合小姐养。”沈掌柜看殷绮梅看的有些眼睛发直。
殷绮梅掀开幕篱流珠,认真看着一盆盆花朵,果然对重瓣粉牡丹最喜欢,比拳头还大一圈儿的花朵,开的圆润娇艳,花瓣尖尖染一点红。
“就要它了。”付了银子,沈掌柜还殷勤的送了一枝红艳艳的大芍药,细心的把枝干上粗糙的刺儿皮儿给削除了。
殷绮梅哑然失笑,接了花朵,低头嗅了嗅:“多谢掌柜了。”
沈掌柜满面潮红:“小姐客气,下次不拘束小姐要什么,遣个人来订,在下自然会送到小姐府上。”
“小姐,我们走吧。”豆娘捧着花盆提醒殷绮梅。
这一路上,不管她们走到哪儿都有献殷勤的盯着看的,豆娘有些后怕早知应该给小姐戴上帷帽的,毕竟殷绮梅定亲了,卢家的人要是听说了,究竟不好。
还有就是内心的小小失落,豆娘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小家碧玉,从前也是挺收优待的,小姐稍稍一打扮,就没有人关注她了。
边玩儿芍药,边溜达。
京城的繁华在西市不过是一处,最繁华的当属北市。
“咱们去书坊,我要买几本话本子看。”殷绮梅兴奋的提着裙子,大步流星。
豆娘有些跟不上,柔声焦急劝说:“小姐,那些书本夫人说看多了会移性情,还是不要看了吧?”
殷绮梅置若恍闻,不就是看个古代小说吗?小黄文她都偷偷看了许多!
买了好些话本子,殷绮梅抱着很欢喜。
“轰隆——轰隆——”
天公不作美,忽然雷声嗡鸣,立时就下起雨来。
“哎呀!花和书别淋湿了!”殷绮梅当即摘下幕篱搁在书上罩着,又把纱帛取下盖在牡丹上。
豆娘微笑,也罢自己的纱帛抱住牡丹:“小姐真是个怜香惜玉的好姑娘。”
“那是自然,若我是个爷们儿,你们都得迷恋我。”殷绮梅一本正经。
豆娘扑哧一笑:“小姐说的是,我们快去那边屋檐避避雨。”
主仆在屋檐底下站着避雨,书本和花搁在石墩儿上,殷绮梅执着芍药低头深嗅。
豆娘看殷绮梅的侧脸,完满的如银盘圆月一样,因为被雨淋湿,些许鬓发黏在饱满粉红的腮上,黑翠的柳眉弯弯,颇有韵致的长圆花瓣大眼似有无穷无尽的秋波流漾,妩媚异常,嘴唇红彤彤的,山根清俊,带着英气,鼻子秀挺,鼻头却有些圆钝,显得人很娇憨无害,侧颜轮廓像是天工造物打磨般的流畅美丽。
因着裙子淋湿,显得身材更丰满多姿,侧身亭亭而立,前凸后翘,细腰窄窄,胸脯鼓鼓,臀儿圆翘,一点也不像才十四岁的模样。
“芍药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一声磁性如清湖潮气的轻佻男音突然出声,惊的主仆二人齐齐侧目。
见是个带着小厮出行的墨绿贡缎锦竹叶松柏苏绣纹华服的公子,二十左右的年纪,身量高挑,脸模子生的真极清俊,剑眉下一双精亮的鹰眼明明是笑着的却气势摄人,明明斯文儒雅,却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野兽捕猎的错觉,玄胆玉鼻,红唇如菡萏,摇晃着象牙柄的绘着桃花的折扇,风流倜傥的盯着殷绮梅,不停的在美人脸蛋和美人酥胸上上下下也不知看了多久。
殷绮梅和豆娘惊的面面相觑,她们一点都没注意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她们旁边避雨的。
因为太过惊讶,殷绮梅手里的芍药都掉了。
豆娘一看这青年就有纨绔子弟的样儿,莫名叫人害怕,挽住殷绮梅的手:“小姐,咱们快走!”
不料那青年,弯腰捡起那只芍药,嗅了嗅味道,音调上扬,明明眼睛笑意融融的看殷绮梅,却让殷绮梅有点冷:“不才薛容礼,问姑娘芳名?今年几岁了,许了人家了没有?”
不要说豆娘害怕,殷绮梅一眼就看到了男子腰间的银错金白玉龙佩,心里咚咚咚的跳,可不是心动,而是害怕。十有八九是自己家惹不起的京城大人物。
怎么办?
如何拒绝呢?
殷绮梅干脆低着头不言语,豆娘也怕的后背汗湿了。
那薛容礼问了三次,脸上显出不耐阴沉之色,还从未有人敢无视他。
小厮金斗觎薛容礼的面色,立刻笑呵呵打圆场,引诱殷绮梅:“小姐,我家主子是卫国公府小公爷薛容礼,怎么您怕了?千万不要怕,我们主子最是怜香惜玉的,小姐若跟了我们主子,保您是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豆娘听的面红耳赤,偷偷窥探薛容礼,那高贵傲岸的气度,英俊的模样,加上国公府的确是比卢家好很多。
只是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娶自家小姐为妻吧?
殷绮梅任由那小厮滔滔不绝,只低头一味的沉默。
金斗说的腮帮子发酸,眼看着自家主子要发怒,只好来劝:“主子,看她穿着也不是什么富贵之家,最多小家碧玉,害臊而已,看您拿着她那么喜欢的芍药花儿,她不也没说什么?爷,您就给她一个定情信物,无非是附近民居里的小门户,一查便知,小的保证办的妥妥帖帖。”
“罢了。”薛容礼看殷绮梅低着头的样子,以为小家小户畏惧自己威严心仪自己却害羞不敢说,心里颇自满,扯下腰间的银错金白玉龙佩,在手心儿里掂了惦。
“给她。”
金斗大声应着,双手捧着龙佩奉上,对着豆娘挤眉弄眼:“恭喜,恭喜,这可是圣上钦赐给我们主子的,叫你家小姐好好收着,贵妾的名分跑不了。”
豆娘手直发抖,害怕的看向殷绮梅,殷绮梅闭上眼眉心拧着,死死咬着唇内的肉。
贵妾?呵呵,贵你妈了个逼!
那金斗见状直接把龙佩塞到豆娘手心儿里。
见雨停,薛容礼把玩着芍药带着小厮金斗先走一步。
殷绮梅恶狠狠的对着那主仆的背影啐了一口:“呸——”
把豆娘手里的银错金白玉龙佩丢在地上,抱起书本,又叫豆娘快快捧着花盆儿跟她走。
主仆二人走的小路,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不曾想,那薛容礼根本没走远而是带着小厮闪身避到屋侧面,把刚刚的一切收入眼内。
金斗吓得心肝都颤,结结巴巴:“主、主子?”
薛容礼面色铁青,走过去看着雨泥里的龙佩,骤然又恢复如常,摸着下巴笑的风流潇洒的:“有趣,真真是有趣。”
金斗赶快捡起来擦干净给薛容礼戴上,赔笑:“主子,您别生气,待一顶小轿抬进门儿做了您的人,怎么调教不成?看她还怎么硬气。”
“不急,去查查她底细,爷要好好跟这小娘子玩儿玩儿。”薛容礼眼底阴鸷玩味更深。
圣上刚刚命他担任兵部库部三司一职,掌管军械用器,这本是肥差,非皇帝信任的皇亲国戚不用,只可惜肥差虽然肥,太没意思太清闲了点儿。刚好他府里后院那几个女人都有些玩儿腻歪了,他就好好和这烈性大美人胚子玩儿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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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隆文街巷子口第三户民居。
殷绮梅和豆娘气喘吁吁的跑回家,立刻拍门。
“咚咚咚、咚咚咚——”
“来啦。”阿萝给她们开的门,看见主仆二人惊慌的模样,赶快拉近院问怎么了。
豆娘窥殷绮梅一眼,殷绮梅苍白的脸笑笑:“没什么,避雨跑的快了。”
“那老奴给小姐烧热水,小姐洗一洗喝点姜汤,再换衣裳。”
“好。”
阿萝取来两件干净衣裙给她们主仆。
殷绮梅趁势抓住豆娘的手腕:“不许告诉爹娘,让他们担心。”
“是。”豆娘温顺的答应,又害怕:“小姐,若不告诉,那个什么国公府的少爷会不会追上门儿来?”
“不会,京城藏龙卧虎,有多少达官贵族,岂是他一个纨绔浪荡哥能说什么就是什么。”殷绮梅已经恢复如常,很是不屑蔑视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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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绮梅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惴惴不安了两日,待一切如常,才松口气,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但是她这心放的实在是太早,她自己都承认对古代纨绔子弟的认识还是太浅薄。
这天她正在家里看话本子,程芸面色惨白憔悴的进了她的屋子。
“娘,怎么了?”
“你知道刚刚谁来咱们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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