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了几声,始终没得到回应, 他疑惑地伸长胳膊往床榻内侧摸,扑了一个空。这下不得了,鹤公子扒着被子,坐起身,再踉跄地爬起来,也顾不得什么背酸腿疼了。
他推开窗户,借着窗外的三分亮,好生洗漱了一番。敷上妆粉, 掩盖住脸颊的伤。再染些浅淡的胭脂,让发白的脸色精神些。换身新衣, 胸有成竹地一振广袖,出发要找白茉莉。
卯时一刻,客栈大堂已来了不少歇息用膳的行路人,气氛热络。然而待光鲜亮丽的鹤公子一出现,那喧闹声如被人捏住了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齐刷刷聚焦过来的视线。
鹤公子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他淡漠地冲众人一点头,权当招呼,没注意大堂一角,有两个不起眼的身影。
鹤公子详细地向小二打听几人房间的分布位置, 得知白南住在白茉莉的左侧房间,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又得知柳和静住在白茉莉的右侧房间,面色便不怎么好看了。
他要了份早膳,迫不及待地端着要去找白茉莉联络感情,结果又听小二多嘴一句:“公子可要记得,您的房间在二楼, 他们几人皆在三楼。”
鹤公子上楼去,步伐踩得重。他象征性地敲一敲门,直接推了开,东西往桌上一放,人往白茉莉床榻上一滚,裹着被褥,娇气地嚷嚷:“我今晚要和你睡。”
生烟翠一口白粥差点没含住, 呛得直咳。
鹤公子瞪他:“你来干嘛?”
生烟翠无辜地说:“我来找她辞别。”
鹤公子欢喜一点,催促道:“那怎么还不走?”
生烟翠沉重地叹口气:“我敲门许久,没人应声,腹中正饥饿,便就隔着门缝,闻见她房间有股香喷的热粥味儿。粥凉了可不好,索性先进来替她喝完再走。”
鹤公子敏/感地打量那粥:“谁送的?”
生烟翠意有所指地说:“柳三公子亲自熬得吧。”
鹤公子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餐盘碗具,厌恶道:“走走走,你赶紧走,把这也都拿走。”
这厢大堂一角,柳和静瞥一眼端着吃食上楼的鹤公子,问:“真打算带着他?”
白茉莉正漫不经心地把玩一根竹筷,道:“宿海郡距离此处不过几日的路程,带着也无妨。”
“茉莉!”柳和静心中愈发的不安与慌乱。他试探地伸手握住那根竹筷的另一端,观察到白茉莉没什么反感,指尖一点点挪动,直至牢牢拢住了她的两个指节,安心一瞬,“东厂尚在追杀你,他那么引人注目,又不会武功,着实是累赘。”
他尽量把话说得客观,坦然,然而白茉莉闻言,轻描淡写地扫他一眼,手指用力,却是掰断了那根竹筷。她从柳和静手中抽出手指,一长一短的两节断竹筷掉在桌子上,滚了几滚。
白茉莉道:“带他, 姑且算是赏心悦目;你要跟来,有什么用?”
柳和静强自忍耐,道:“我——”
白茉莉一指抵上他的唇,暧昧地贴近他:“你合该是比我更了解宿海郡,对也不对?”
两人依得极近,昨日鹤公子不过是靠在了她的肩头,而此时两人彼此对望,呼吸都交缠。柳和静受不住这般亲昵的举动, 气势不由先弱了几分。他直觉白茉莉的语气有点古怪,开口想解释什么,可唇瓣微动,连带般,犹若主动地含了她的指尖,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茉莉体谅他的万般窘迫,指尖微动,却是更恶劣地以指尖描摹他的唇形。她的动作轻柔,语气是温情的,可虚掩了的眸子中不见真切笑意。她道:“来说说,你如何知道我要去宿海郡?”
指尖抚过之处, 无一不泛起细红,那红如火线,从柳和静的唇瓣, 一路燃烧至他的脸颊,耳后。他急促地呼吸了一下,道:“我猜的。那日在三月阁,救走生烟翠的时候,我看见了那红衣姑娘的样貌。你既然会护她,那她的身份定是与白家有关。”
白茉莉轻笑一声:“猜对啦,那是我姐。”她嘉奖似的鼓励他,继续问:“你觉得我姐的样貌如何?”这话她几乎每个熟悉的人都要问上一遍。
柳和静盯着她:“不如你好看。”
白茉莉不高兴,道:“胡说,我俩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柳和静眸子暗沉,满是压抑。他喉口几番滚动,吞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白茉莉软下语气,哄问道:“和静静,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甚至于捧了他的脸,认真地看他:“你知道吗?欺骗我的人,最后都会死。这是我爹教我的一个非常灵验的巫术。”
柳和静着魔般,想要凑她更近:“我不会死在你手上。”他说完,挣扎地闭了闭眼,执着道:“我走前,我爹交给我了一些有关宿海郡的资料。我会帮你。”
白茉莉说:“可是没了姻亲,白家和柳家,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帮我?”
柳和静一愣,急躁道:“你知道了?生烟翠告诉你的?!”
白茉莉毫不犹豫地甩锅,点头道:“是。”其实这消息是早前夔光霁在柳家安插的探子,偷听他和生烟翠的谈话后, 转而通传的她。
白茉莉装模作样地叹气:“哎呦呦,我好惨,没几天全江湖都要看我笑话了。”
“你——!”柳和静被她倒打一耙的本事气得胸闷,“你与鹤公子的事闹得江湖人尽皆知, 你怎得不想想,他人要如何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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