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虽然一直在抚琴,但是对于刚刚最后一刻之前,方知命和白鲸落的对峙,他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能够感觉到方知命要对他出手。
在那一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当场和方知命动手的打算。
但是白鲸落的出手,可以说是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因为白鲸落明显就是和方知命不对付,方知命后面那一手借月作画,是将他的星海泪完全压下去了。
而现在陈重的这一手以水抚琴,很有可能超越方知命,也算是替白鲸落教训了方知命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白鲸落是有出手的理由的。
只是,陈重和白鲸落,也并不是很熟,白鲸落可能会出手,也可能并不会出手。
结果,白鲸落,出手,很果决。
果决的完全就是一定要出手的意思。
这是陈重没想到的。
但最终结果就是,白鲸落出手了。
陈重弹完了一曲。
全场的人都被这一曲所震撼到了。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很久以后,才终于有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又有人说道。
就算是和陈重极为熟悉的宁断,宁偏兄妹,赵空达,也都不可避免地堕入了陈重的琴曲之中。
他们都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在那场梦里,他们去了很高的天上,又掉入了无底的深渊里。
在深渊里,他们见识了没有面目的怪物,死相凄惨的女人,没有脸的孩子,以及种种光怪陆离。
他们经历了一个陌生人的一生,出生,死亡,中间种种,爱恨情仇,悲欢苦乐。
那是完全没有办法言说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体会,感受。
所以最终,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撕心裂肺,有人沉默不语。
但说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陈重的这一曲,征服了所有人。
相比较于方知命的借月作画,神女飞升图。
那种空灵的,神妙的,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技艺,想法。
陈重这一曲,叫人从最高的天上坠落,又向死而生,体验最极致的情感,以至于不能自已。
显然,陈重已经更胜一筹。
如果说方知命的画是技的顶峰。
那么陈重,就是技近乎道了。
全场的沉默不语,就是最好的明证。
所谓无声胜有声。
不外如是。
最后,反而是方知命率先鼓起了掌来,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然后,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大声鼓起了掌。
“不可思议,陈兄,你的琴曲,真是近乎于道了,叫人沉湎,不可自拔,知命,甘拜下风。”方知命也的确是个人物,知道自己是肯定争不过,就干脆认输了。
这样一来,众人反而觉得方知命此人,进退有据,输,也输的光彩。
陈重却没有理他,只是朝着大屋拱了拱手,就要下去了。
这时,白鲸落忽然开口道“陈兄留步,你还没有说,这一曲,叫什么呢。”
“碧落黄泉。”陈重念他之前帮了自己,所以回头说出了名字。
“碧落黄泉,好名字啊,上穷碧落下黄泉……”
“哎,刚刚我真的好像去了天上,又去了地下,这真的……”
“这个陈重,好厉害啊,他怎么可以有这么高的琴技?”
“哪怕比起长安城那位据说三声醉长安的恣意怜,也不遑多让了吧?”
陈重走了,那些终于有些恢复过来的听众,却是都在大声议论着。
陈重却是打算离开了,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拉起了还在怔怔中的宁偏和宁断,又招呼了一声另一边的赵空达。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郁了,今天这一场生辰宴,还真是一场鸿门宴。
已经被人拉着当枪,和方知命斗了一斗了,得赶紧走了,不然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宁偏和宁断被陈重一摇,都是醒了,两个人的表情都是有些怪异,看着陈重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好歹是醒了。
另一边的赵空达却是好像有些犯难,因为之前他压着那个仙洲商会的副会长,现在那副会长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太过沉溺于陈重的曲子,已经昏倒在赵空达的怀里了。
赵空达朝着陈重摇头,好像是遇到了麻烦。
陈重却是也对着赵空达摇头,示意他不要管。
因为陈重很明白,那个叫梁进康的仙洲商会副会长发生了什么。
他快要死了。
因为陈重在刚刚的曲子里加了料,别人最多体会了极情,这位梁副会长,却是被他重点照顾,体会了人怨和鬼泣的双重攻击。
他现在只是昏迷过去,但是在昏迷之中,他还会继续受到人怨和鬼泣的攻击的折磨。
然后,在那种折磨里,他会活生生被吓死。
但是陈重并不担心事后会有人找他麻烦,因为梁进康现在还不会死,他要回了家,可能要明天才死,到时候再多人查,也只能查出是他自己身体不好,加上受了刺激,喝了酒,意外毙命的。
总不能说,因为陈重的曲子弹得太好,害死了他。
毕竟隔了一天了。
赵空达武功不行,人情世故却是练达,看到陈重摇头,就知道了很多。
他连忙放下了梁进康,还开口对梁进康说“梁大人,您喝多了就好好歇着,别搞风搞雨了啊。”
说着就把梁进康放下了。
因为此刻大家还都在讨论着陈重的琴技,所以也没有关注这一幕。
陈重虽然算不上什么睚眦必报之人,但是这种想把他当枪使,觉得他是个小人物好欺负的,他不介意让对方死一死。
赵空达一回来,陈重就立刻起身,对着所有人说道“诸位,夜色已深,陈某人不胜酒力,在这里恭祝柳仙子生辰快乐,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又朝着四面拱了拱手,就要离开。
结果,他才走了没几步路,就听到有人说道“陈先生请留步。”
陈重很想不理这个人直接走的,但是不行。
因为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个管家一样的仙洲府通判。
刘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