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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方知命害怕了】
    方知命发觉自己沉沦的时候,忍不住全身都冒出了冷汗来。
    因为他一向对自己的定力很自信。
    他们这一门,对于心智,定力,精神状况的要求,很高,心智越是坚韧,定力越是好的人,在他们这一门的命术发挥上就会越发的出色。
    为此,他曾经特别锻炼过自己,声色犬马,人间七情,他无一不体会过,世上最好喝的酒,最贵的衣服,最美的女人,最痛苦的感情,最壮丽的风景,他都曾拥有又失去。
    可以说,他是真正已经做到了舍得。
    哪怕说现在有一个极美的女人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又或者,他的亲近之人在他面前被凌迟处死,他也很难落下一滴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是个无情之人了。
    但真因为无情,他变得很强。
    他的强,来自于他的舍得,他的斩断,斩断了对于情绪的感知。
    他的师弟李不惑天资也高,但是命术始终不如他的原因,就是,李不惑,斩不断。
    可就是这样的方知命,却居然在陈重的琴声里沉沦了。
    这正是方知命忽然发现以后,忍不住冷汗直流的原因。
    世间的凡音,再好听,也不可能迷住他的耳朵,哪怕命物之声,他也能坚持不动。
    可是陈重的手下的琴声,却居然已经到了可以动摇他心智的地步,只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了。
    方知命之前是觉得陈重的确厉害,但是只是命术方面的厉害,而且,他在今日白天并没有真的用出师门秘术的全力,所以对于后面的命试之争,他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至少,完全不是外界人们认为的,他根本不是陈重的对手。
    情绪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在乎的只是如何更好的做到一件事,所以别人怎么说他无所谓。
    他反而觉得外面的说辞会让他更容易战胜陈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知命真的是一个荣辱不萦于心的人。
    他是一个很纯粹的目的功利性主义者,和陈重倒是很有些类似。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忽然发现,陈重这个人,真的是深不可测,不仅仅是在命术在造诣不弱,在弹琴,在命物的运用上,命格的运用上,都是不可小觑。
    到了方知命这种命术修为,自然早就看出陈重是在用特殊手法控制着那件泉水命物的。
    但是其实这些原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重居然真的给他造成了警惕感。
    心神的绝对平静是他一直的追求,也是他命术的必须要求,一旦心乱了,他的命术就完蛋了,这也是他一下子警惕起来了的原因。
    世人辱他,谤他,方知命都无所谓,但是若是要有人要坏他的道。
    绝对不行。
    所以他的脑子里居然是出现了一个,从前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念头,那就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重,在此从前,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人的名声传出,他简直就像是一颗流星一样,横空出世。
    就在方知命这样想着的时候,陈重的曲声已经到了极深处。
    九幽之行,开始展现它的狰狞,整个庭院都被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各种阴戾的惨叫声,哀嚎声响了起来。
    将原本仙气萦绕的庭院,居然真的变得仿佛修罗地狱。
    而在这片地狱之中的人们,每一个人都是已经进入了陈重琴声之下的那个世界里,都在被陈重的琴声支配着,不能自拔。
    除了方知命。
    方知命不能让事情这么下去,因为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他必输无疑,他今晚来这里,可是有着很重要的事情的,若是办砸了,他会非常的难交代,将影响到他后面的几年,十几年,甚至半辈子的运程。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哪怕这个是陈重,一个他根本已经看不透的人。
    方知命这么想,自然是已经准备动手了。
    反正,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陈重的乐曲里,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人醒着,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做什么。
    他眼神一动,双掌之间已经在酝酿着些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真的做什么,却感觉到了有一股浓烈的气息在注视着他。
    那股气息很平静,却又不平静。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大海,充斥着强烈的不安和躁动。
    而这种不安和躁动,此刻就在方知命的背上。
    方知命缓缓回头,就和身后的人对视上了。
    白鲸落。
    白鲸落,也没有被陈重的乐曲所迷惑。
    方知命缓缓地握住了拳头,他很自责,非常自责,因为他发现,因为陈重带给他的压力,居然让他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常态,居然连白鲸落这样的重要人物在场这一点都忘记了。
    很不好。
    他决定今天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检讨自己。
    以及,事情真的已经难办了。
    因为白鲸落在看着他。
    白鲸落是真正的少年天才,是自信骄傲如方知命也在最开始就根本没有敢小觑,一直都在警惕的对手。
    这样一个人盯着他,他不可能再腾出手做什么。
    于是他们就那么安静地对视着,任由着院子里的雾气散了又合,四季都不败的鲜花的花瓣飘起又落下。
    空气里的哀嚎声,浓到了极致,甚至已经有真实的诡谲的虚影在浮动,扭曲。
    他们在庭院里的每个人身边奔跑,跌倒,奔跑。
    唯独不敢靠近白鲸落和方知命。
    白鲸落和方知命两个人就那么静止一般度过了一段喧闹中的安静。
    等到陈重的曲声终于收歇,院子里很久都没有声音。
    直到陈重从水边站起,才有人忽然嚎啕大哭,却也有人猛地哈哈大笑,有人低头不语,有人撕心裂肺。
    整个庭院一下子简直变成了疯子的聚集地一般。
    足足二十息之后,所有人才好像终于平静下来,都开始怔怔出神,仿佛做了一场极其深长的梦。
    而方知命和白鲸落也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陈重则在远处盯着他们两个人看着,眼中有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