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缓语气,但态度很坚定,不容她回避:“这很让人困惑。你的解释让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难以得到合理的说明,巨型队伍模式的整个讨论期间,我在你的授意下为凯文做了不少配合式的工作……另外还有洁西卡谭的事。我相信如果公司没有进行及时的处置,你的项目组应该还会在这个问题上展开很多活动。”
“那不是我们做的。”潘德小姐当即反驳,手指一曲打了个引号,“我不‘创造’证据。”
我扬了扬眉。这事她果然知道内情,先前还来诈我。
不对。
潘德小姐的目光与我陡然相逢,她也略略一怔,旋即平静如水。
“创造”证据?
☆、第九十五章
我们之间沉默了可能有两三秒钟。按说时间是很短暂的,可那种诡异的感觉怎么也驱散不去。它突兀的程度让人无法忽略,我们必然是知道彼此都在极速计算着什么的。
洁西卡谭的事是凯文安排的,这是我猜的,没有证据,也不一定是事实。我想过BCG那边可能会知情,尽管凯文兴许有凯文的私心,但在欧洲部门赢面更大的情况下,凯文想对老大做点儿什么,提前报备,BCG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在外围打个配合也说不定。
但内部调查是何其机密的事,整个证据链条我都不知道全貌,仅仅是那天被慧琳叫下去时看过一次资料,潘德小姐怎么知道核心内容是什么,其手段又是怎么样的?
参与此事的都是乔瑟琳钦点的可信之人,大老板亲自部署,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这个轻重缓急,想卖消息的人该是心里有数的。除非BCG本就是幕后黑手——这从时间线来说就不可能——那么,告知这个内幕的,就只有洁西卡以及她背后的那个人了。
还有更值得深想的事。
“创造”证据。
我和老大都以为,洁西卡谭靠的是移花接木。假设证据是“创造”而来……
不,不。最有力的证据都是一开始查出来的,如果后期有发现,梁首席没理由跟我说谎。当天又是慧琳亲自叫我下去,假如疑心我而有所防备,这么个安排就更没必要了,纯属增加额外的办事成本。
她诈我。我看向潘德小姐。
好啊,又诈我!
“你在暗示我什么吗?”我抿了口水。
此刻我的眼神一定极富侵略性,潘德小姐的脸颊微微染红了,好像刚回忆了一出抵死缠绵。
她在想什么呢?她会不会和我一样兴奋?
“我很愿意听听你的理解。”她不动声色。
“根据你所说的,和今天以前我所掌握的,”我两只手放在桌子上,“你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对于整个调查过程,你的项目组一直知情。”
她微笑着眯了眯眼睛:“我有点儿困惑。我们从何处知情?”
“是啊。我也想问这一点呢。”我盯着她,“你想告诉我什么?”
这件事背后有凯文的影子?这个我早就猜到了,路人丙被辞退,有我的手笔,潘德小姐不可能忽略这一点,她没必要专门再来给我提个醒。
那么就是凯文那边了。凯文在事前或事后将这件事告诉了潘德小姐……我们部门真正碍事的人是老黄,对他构成实际威胁的是我,老大在正面拉锯中几乎隐身,凯文即便是想要争取BCG某种形式上的支持,也站不住脚啊。
我脑中电光一闪。
这是凯文本人的意志?
我没来得及细想。面对潘德小姐我是断不敢分神的,她单手托腮,似乎已随夜色变得沉寂而无辜,又如同穿上了霓虹灯般混淆视线的幻影。她又轻轻道:“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希望你知道,我对候选者一视同仁。你假设中的情况并不存在。”
她将话题又兜了回来,仿佛刚刚只是出现了一个不足一提的失误。
我顿了顿才想起来先前我们正说什么。我那音色并不怎么样的蒙皮大鼓……
对她真是半分警惕也丧失不得,稍不注意,无伤大雅的谎、漫不经心的太极,就像纸糊的鼓面,一戳就破。
“看来是我有所误会。”我当即选择了示弱,“至少目前而言,我和凯文还是处于同等地位的——对于你来说。”
“我很高兴我们能达成理解上的共识。”她露出个不带有什么私情的公式化的笑容,偏过头沉思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我们原本的话题,“如果之前的表述让你觉得冒犯,我感到很遗憾。但我仍然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向我报告鲁德拉的事。”
我们回到原点了。
与最初相比,她的态度截然不同。她的友好示意总是如此自然、流畅,仿佛本应是这样,好像先前的剑拔弩张不过无事发生。
但我知道她掩藏了她的怒火。
只有我知道,她还有埋伏。
我垂着睫毛:“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其实在今天以前,你并没有正式地问过我。”
“你应该主动汇报的。”潘德小姐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带着亲切的距离感,很奇妙,“我觉得你清楚这一点。”
“我不清楚。”我说。
她脸上还有笑意,但眉头微微一沉,几不可查。
潘德小姐在我说话的那瞬间露出了怒火的马脚。她还在生气。
不。比刚才更生气。
这个发现让我那股隐晦的兴奋几乎要形于表面了。我捉弄她,就好像刚学会使用武器、伺机反扑的猎物那般,默了默,才接着说:“那时我们刚开始约会。根据规则,我们不能在以私人身份相处时询问工作上的事。我不确定我们关系的转变是不是在初期给你带来了一些适应上的挑战……但整个内部调查期间,你确实没有就洁西卡谭的事询问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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