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皱眉:“那些拒绝的人呢?”
“她们一般说自己是直女,或者有男朋友了。”我摸着脖子,时间真的太久远了,我无从回忆细节。
“这就是你的理解吗?”她微微笑着看我,“有一半的人喜欢女孩儿?”
“是那样?”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现在你已经回答了好几个内容不属于数字的答案。”潘德小姐靠过来,“惩罚问题:为什么我不算在内?”
汤有一点儿糊了,但味道还是很好。
潘德小姐说这是她母亲家的秘密配方,不过我也吃过一两次中欧菜系,没感觉和店里的炸南瓜汤有太大分别。沙拉的分量太足了,我们喝完汤就已经十成饱,她放在冷藏室中解冻的M6菲力未能大显身手。
牛排的冰已经全化掉了,潘德小姐不太高兴。我再三发誓,保证在今夜十二点之前吃完它们,她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那么一点。
我们说了很多话,从让我心动的第一个女孩儿,到在A社工作时遇见的最有挑战性的交付物,她的好奇心似乎看不到满足的尽头。我也空前地轻松,感觉能同时问和答她一千个问题,而且意犹未尽,像开启了什么宝藏。
我既不戴甲,也不佩剑,将她拥入怀中,彼此低声絮语,仿佛短暂地拥有了全世界。潘德小姐像一杯红酒那样与我交互、亲近,我们如两个锦衣夜行的知己。
“你眼睛里有星星在跳舞。”我说。
她的额头抵着我,听了话,双眼弯弯的,此刻流淌着的是星河。
当晚,我没有回家。
☆、第七十章
潘德小姐家中没有客房,让我在沙发和气垫床之间挑选。我选了沙发。
因为气垫床铺在哪儿,这是个问题。我怕我睡着睡着就从一张床上挪到另一张床上。
前天几乎一夜没睡,昨天又畅谈到凌晨,我还以为自己会睡得会死:但睁开眼的时候,疲惫已然消退了,四周却还全暗着,不见些微的晨光。
还不到五点半。
我怕吵醒她,没有开灯,给自己倒了杯水在起居室的窗边坐下。身处高楼所望见的都市夜景真是璀璨,路灯次第地绵延成天路指向远方,偶尔才有出租车快速掠过,冲散夜幕中抽象而高大的、南洋乔木的树影。
成年人的快乐好短暂。
邮箱里已经躺着四封亟待回复的邮件。拖到周一当然也可以,但周一早晨一上来就是跟BCG的大会,关于研发部的事可能要推诿扯皮好一会儿,我很难有精神回复重要邮件。
最近研发总监对我颇有微词。桑杰明明也被我拖下了水,但他这个人对事不对人,平常我们没什么业务接触,他竟然还反过来安慰我,让我哭笑不得。凯文从来不是个急流勇退的家伙,这阵子他一定找着机会就会往我们部门头上骑,我暗自觉得忧心:但要打击他就得从潘德小姐开刀,难道就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揉着头,看天色慢慢亮起来。周日的早晨已经到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潘德小姐穿着华夫格的圆领套头衫,一双腿光洁而修长。
“起得这么早?”她过来与我对视,笑容渐渐淡了,最后停在原地,没再靠近。
“有点失眠。”我把手机揣进兜里。
她点点头,扶着一边手臂。
我们对望了一会儿。她此刻性感至极,但我并未浮想联翩,长久地望着她,几乎要沦陷于她灰绿色的眼睛。潘德小姐又在想什么呢?她的情绪被克制得很好,几近于无,可我没来由地就感觉一阵心痛。
这个时机真的太不合适了。
我开始恨十年前的我自己。
但那时的我们不过是拥有一个完美的开头。假如命运温柔地将它延续下去,我们又真能走到一起吗?
贪念使人毁灭。
我的声音很小:“我可以抱抱你吗?”
潘德小姐走过来,搂紧我的腰。我深深吸了口气,吻了吻她耳边的发丝。和她拥抱的感觉真好啊,我心想,但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她也一言不发,只是将我揽得越来越紧,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像抱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早餐是潘德小姐准备的,无油煎鸡胸肉、半碗坚果配燕麦片,还有一杯脱脂牛奶。与昨晚的高油高脂不同,这份早餐乏味得像是从我家带过来的。
虽然我家只有微波炉就可以煮熟的食物。
“我们今天见一面好吗?”我打破了沉默,“我想和你谈一谈,但中午已经有安排了。你的舞蹈练习什么时候结束?”
“我们一起吃晚餐吧。”她把鸡胸肉切成了方方正正的许多小块儿,但一口也没有吃。
“好。你想吃什么?”
“面食。”
我想了片刻:“希腊菜怎么样?我知道邓普西山有一家很好的餐厅。淡滨尼那边也不错,但现在登革热很严重,那边是黑区,我想还是约在邓普西山比较好。”
“由你决定吧。”潘德小姐望过来,眼神让我一阵钝痛。
中午我去了牛车水。刚解封,鲁菜馆位置紧俏,又不接受提前预订,我早早地就坐了地铁过来占了位置。梁衡到得很准时,穿得有点儿正式。我倒不是说他就不能穿着正式,但平常上班都是T恤短裤的人,周末来中餐馆还穿衬衫,明显是区别对待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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