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坐在上首的南安王中气十足:“娇娇是我南安王府的孩子,和你宁家无关。”
“我听外祖父的,”明溪脆声声说,“才入府时,江阴侯听到我名为玉,面露鄙夷。我知道江阴侯心里在想,我一个黑乎乎的小丫头用通体白润的玉为名,实在滑稽。”
她委屈地红了眼眶:“我不喜欢江阴侯,阿娘,他不是我的父亲。”
南安郡主半蹲下·身,将明溪搂在怀中哄道:“娇娇莫要伤心,阿娘知道娇娇在侯府受了委屈,娇娇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江阴侯,难道今日你还要我将你如何对待娇娇之事说与众人听吗?”轻柔地替明溪擦拭眼角泪珠,南安郡主淡扫立在一旁的江阴侯。
事到如今,正如母亲所说,再无转圜之地,江阴侯认命地在和离书上画押。
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命运就是这般奇妙。
从侯府来时,他满心里都是福嘉和欢儿,心想与阿抚和玉儿再无瓜葛也是件好事。
待见到阿抚和玉儿后,他这才明白他的心中早有她们母女的一席之地。
只可惜,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如今他已无法拥有阿抚和玉儿,既然已经亏欠,便不能再亏欠欢儿和一直为他没有再嫁的福嘉。
夜半,南安郡主手捧木匣来到明溪房间。许是大了哭一场,郡主的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南安郡主坐到明溪身侧,将木匣打开:“江阴侯将我的陪嫁产业悉数奉还,还添了一个庄子,两个铺面。我从中挑了几处进项好的庄子铺面准备转到你的名下。”
明溪惊讶说道:“女儿还未及笄,阿娘便想送女儿出嫁了吗?”
南安郡主闻言噗嗤一笑:“小丫头胡说什么。阿娘是想着你总归要有些零用,买什么不必心疼银钱。”
明溪撒娇地环抱住南安郡主的腰:“阿娘对我真好。”
“说起及笄嫁人,”南安郡主叹息一声,“阿娘私心里希望你能在阿娘身边多待些时日,但阿娘也明白不能耽误你。”
明溪眨巴着眼睛:“阿娘也可以再嫁人,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南安郡主笑着捏了捏明溪的脸:“阿娘怎好再嫁。”
“怎么不可以?”明溪嚷嚷道,“江阴侯都可以再娶,阿娘为何不能再嫁?”
“再娶?”南安郡主疑惑道。
明溪低头问道:“阿娘还记得侯府认亲宴第二日,我说江阴侯和福嘉大长公主眉来眼去之事吗?”
思索好一会儿,南安郡主才想起娇娇不止一次对她说过这事,加上今天这次,她已经说过三次。
都说事不过三,既然娇娇反复提及,想来他们之间纵然没发生什么,也定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罢了,”南安郡主意兴阑珊,“福嘉姐姐若真嫁与他,日后我不同她来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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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上半年的茶余饭后闲谈落在江阴侯的真假千金一事上,后半年的闲谈则落在江阴侯和福嘉大长公主的亲事上。
江阴侯和福嘉大长公主宣布成亲的消息那日,南安王府正在为明溪举办回府后的第一个生辰宴。
顶了明溪身份的宁瑾欢和她同一天生辰,江阴侯府亦为她举办十四岁的生辰宴。
和南安王府的人声鼎沸相比,江阴侯府生辰宴的着实门可罗雀。
除却与江阴侯有亲之人不得不到访,剩下的皆是不如江阴侯府、意图攀附侯府之人;又或者是看在福嘉大长公主的面上,勉强被皇族宗亲派来送贺礼之人。
福嘉视宁瑾欢为她和江阴侯所出,自然不会去涨他人威风。
她出席侯府生辰宴,俨然一副侯府女主人做派。
刺激地好不容易等到没有当家主母的陶姨娘躲在房中,惊恐地乱砸一通。
比起这位心思缜密、出身更尊贵的公主殿下,她宁愿温婉无害的南安郡主做当家主母。
至少南安郡主与世无争,不会做出留子去母的事。
福嘉大长公主可就不同,出塞和亲草原,曾将老单于有点本事的儿子全部废黜,扶持继子上位。
甚至有传言,现任单于的身份低微的生母便是死在她手上。这叫她如何不怕,如何不慌。
明溪生辰在秋时,过了生辰,转眼就是年关,京城下了好大的雪。
天子时常白龙鱼服,跟在摄政王身侧造访南安王府,半逼半哄要明溪陪着堆雪人,美名其曰小丫头喜玩乐。
冷得明溪称病躲在温暖舒适的房中,期盼春日的到来。
三月便在明溪一日日的期盼中降临,三年一度的春闱拉开帷幕,福嘉大长公主也在烟花三月盛大出降。
福嘉大长公主出降那日,南安郡主与明溪结伴踏春游玩。明溪瞧出她心神不定,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
南安郡主静默良久,最终还是转道青玉观,登上九百九十九阶通天道。
于半山腰处的锁链上,取下她和福嘉交好之时,她们两人一同挂上的同心锁。
同心锁本为有情人一同挂上,寓意一生不离。她二人自幼·交好,也曾笑着说要做一辈子的闺中密友。
如果她肯告诉自己她心中有江阴侯,那她纵然拼着抗旨,也不会与他成亲。
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南安郡主将锁用手帕包好:“送去江阴侯府,权当我祝他们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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