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肺腑间火辣辣的痛,握在手里的剑也在颤抖,却是难得灵台空明,心境比方才出剑前还要平稳些。
这便是,以逆境为砥,才能磨出锋芒吗?
多出半分余裕,任飞光再凝心剑。
空中天灾似乎察觉了这小小剑客的自不量力,风中似乎溢出一声冷笑。
便在此刻——
一道通红光柱,自西横贯长空,眨眼跨越万里,如晴日照亮了整个江北!
就算是已经混乱起来了的却月城,嘈杂哭喊的动静,也为这道赤红光柱,停顿了半晌。
先前夜空还只能见到黑云如浪,翻飞浩瀚,此刻却像是空中一道伤口裂开,不祥红光乃是老天爷流出的鲜血,将人们的半边视野染得丹红丹红!
哪怕通红光柱消散,留下的裂口和丹红也不曾消失。任飞光感到熟悉剑意,不由惊喜喊出:
“剑主!”
远在太白峰之巅,剑阁之主谢峥嵘竟一剑斩到鄂州却月城上的天灾!
任飞光倒是不知,不久前太白峰上还因为他们剑主久久不出手,起了一番争论。他只看到红光映照下,那枚扶摇而上的玉简忽然下坠,像是握持它的手已然无力般。
卢妙英连忙上前,想要接住。
马上就能拿到,少女嘴角上翘几分,但旋即拉平。
一只手从虚空中探出,要将《祖氏缀算经》收入怀中。
那人踏空而行,穿细绢白袍,头戴硬翅幞头。幞头之下,是一张圆滑到能清晰倒映出人影的、无眼无口的黄金面具。
他姿态像是老者,并不如何矫健,但伸手时,好像拦在他面前是一种罪过。
在一边藏了许久的洪福寿禄万万岁终于出手,哪怕暴露人前,竟也要抢到《祖氏缀算经》!
卢妙英和任飞光并不知道他是谁,但此刻,只要知道这也是敌人就足够。
刻不容缓的第三剑,任飞光出了!
空中似有咔嚓声响起,像是剪刀在飞舞,是更上一层楼的长明剑,剑意引得的异象。
洪福寿禄万万岁尚未握住玉简,玉简便受到剑气之力。
这剑气没有伤及《祖氏缀算经》分毫,却让洪福寿禄万万岁握持不住玉简。如此僵持一刻,玉简脱手而出。
那可能是师公遗物,卢妙英调头,赶紧冲了过去。
洪福寿禄万万岁却在此刻又拍了一记,整卷玉简远远打飞到另一边。
一道画影从阴影中生成,卓远跃出,比卢妙英更快地追了上去。
这个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黑发及肩,眼眸金黄,裹着厚厚夹棉长袄的青年男子,跨入这个院子。
好巧不巧,真真好巧不巧,玉简同时抛至他面前。
于是黑发青年一伸手,在所有人面前,稳稳接住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千手救难观音:生前被人万般嫌弃,死后竟然成了抢手宝贝。
小鸟:开玩笑!你哪能算朝霜的宝贝!
3/10捉虫
第63章 叁日(二十四)
太白峰上。
谢峥嵘出剑,收剑。
剑光剑影剑气,犹如血河涛涛,时机恰好到关注却月城此刻事态的人,胸中一口气梗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但一时之间,这一剑的效果,不是在剑阁上能看得出来。
或者直说。
此刻西大封的情况,远比却月城那边更危急。
平日状况不错时,西大封会笼统表现为一个云气形成的大漩涡,犹如九天之上有一个眼洞,而整个苍穹无时无刻不在往其中倾漏。
在苍天之上,有某神?有某魔?在不断扩大的眼洞后,用力拉扯笼罩整个大荒的天幕,侵吞,嗜咬。
而此刻,极其罕见地,千万年来笼罩太白峰,乃至小半个蜀道上空的阴云,竟然溃散了。
云消雪霁,从未有过的灿烂星河,盈盈照耀峰际。
如斯美景,雄阔壮丽。谢峥嵘一剑在东方天际留下的深红裂痕,成了一道叫人惋惜的残缺之笔。
但目睹如此佳景,太白峰上一众剑客,反倒是毛骨俱竦。
太白峰上风雪消散,不就意味着,剑阁世世代代看守的天灾,已破封而出?
方才大封中骤然一空,他们当是天灾学壁虎那种小虫,断尾求生。借大荒上人心动摇,送出几分力量往外界。
可现在一看,莫非西大封不知不觉已叫天灾侵蚀到如此地步,他们这些剑客脸上一双招子白长,过去完全没有发现?
太白峰上,很多剑客满身虚汗。
倒是谢峥嵘,他依然是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唯有手中长剑剑锋上,有一点红芒摇曳不去,恰如他眼尾那枚小痣一般血红。
“还愣着干什么。”
雪白劲装的剑主终于开口。
“天灾还在这里,只是借江北之势,涨大到视野难容。仅仅是这样,就让你们出不动剑了吗?”
天灾还在?
视野难容……总不可能说,如今他们头顶上的这片苍茫星夜,就是此刻天灾本体?
太白峰的剑客,无不对着头顶瞪大双眼,打量那无边无垠,倒抽一口凉气,心目眩怖。
自然,也有陈仓道主这样,在谢峥嵘说明前,就隐隐察觉到什么,但抱着最后的一丝期待,希望并非如此的人。
此刻听到谢峥嵘的话,他背后虚汗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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