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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5)
    吏部尚书为人死板,手底下的人也大多思维固化,还一直推说不合规制,周承弋反手就甩出还在南书房试行的教师考评制度,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我觉得这好像放在你们六部也很适合呢。
    翌日,杜冰箬和骆异就来南书房报道了。
    正是因为这场欢迎会,南书房教书的夫子几乎都在,不仅欧罗耶在其中,也沈太师也在其中。
    在朝堂之上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都恢复各自的身份之后,周承弋看着这个年过五十的老人莫名有些尴尬,其实赵光复等人看到周承弋也有些尴尬。
    太子平日里平易近人,虽然总有争吵,但从不见真正红过脸,他们也习以为常的将太子当同僚对待,也直到震撼朝野上下的赈灾贪污案,太子的凌厉手段才叫他们恍然意识到,储君亦是君。
    双方都有些沉默,反倒是沈太师这个当事人态度依旧,随和的点点头招呼请安,殿下晨好。
    周承弋也回礼,将手里的东西分发下去,你们来看看这个。
    自己则转头将拼音表以及对应的读音完整的写在黑板上。
    沈太师是第一个伸手的,没想到手气黑,得到的是周承弋还没弄出羽毛笔之前的底稿,瞬间被那狗爬字冲击了一番,不忍直视的后仰偏开头。
    欧罗耶随后,拿到的也是狗爬字底稿,不过他一个外国人目前毛笔字写的也不咋地,没资格嘲笑,目光第一时间就放在了注音上,惊讶的道,罗马字母!
    他的祖国便是从罗马分裂出来的,他能一眼认出来并不奇怪。其实他学习汉语也是用罗马字母注音,试图上手,却发现根本拼不出来。
    周承弋誊到一半就听到背后那稀奇古怪的发音,曲起手指在黑板上轻叩两下,读音在这里,再试试。
    后面陆陆续续有正确的读音发出,基本统一了调,有个别错误的,周承弋会出声纠正。
    没有人觉得周承弋会罗马字母奇怪,就像番语一样,本国的以为是跟外国人学的,唯一的外国人以为他本来就会的。两方人不会就着心知肚明的答案提出疑问,且周承弋总是大大方方的展示,半点都不心虚的感觉。
    故而,无人怀疑周承弋。
    沈太师听他讲完了所有读音和用法,才若有所思的开口道,这口音并非长安官话或是洛阳官话,似乎是燕都那边的?
    燕都便是后世的北京,古时为燕国都城故得此名。
    周承弋表示肯定,给予自己的解释,南方地势崎岖方言驳杂,北方普及官话多年,又因兵家必争口音相对统一一些,虽各有偏差,但大部分词汇互通,偏生拗口之词较于南方地区而言少许多,故而折中取之。
    有理。沈太师点头,你此法却是比古来谐音表字的方法来的要好,应当广而用之。
    给予了相当大的肯定。
    陆光复对着注音表将手里短短的稿子念了两遍,难得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杜冰箬更是对这表爱不释手,无比欣喜道,此法甚妙,只要学会这拼音表,即便是不认识的字便是不请教他人,也能通过注音认识。
    众人亦然都看出此法的妙处,连连点头,竟无一反对票,甚至纷纷主动进言应将其法推广。
    周承弋这激进派都被衬托的保守起来,赶紧将人拉住,我觉得此法暂且现在南书房试用一番,看看效果再说。
    众人应允。
    周承弋后来又说起简体字,正巧他一开始的稿子写简体字特别多,就直接拿来用了。
    在这方面夫子们又分成了两派,有人觉得简化太多了都失了本意。
    赵光复是其一,首当其冲的便是《狐梦》的梦字:梦,睡中幻想也。其上的苜意为眼睛不清明,其下部分为晚间人在床上,方才为梦也。如此省略之后,反倒失了其意,不美。
    骆异反对之,其上目不缺,其下夕亦在,改的分明贴切,去掉了多余的繁琐。
    总之双方争论不休,无法达成一致,最终都暂且压下,只集体统一了一点,那就是:要弄一个加上了注音的字典。
    周承弋提出问题之后就坐在旁边喝茶看戏,等着他们自己吵,他们吵的差不多了,他就如同功成身退般退走。
    都完全不等他人反应过来。
    简体字压下,拼音教学却是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甚至专门开出了一门课,也传到了皇帝那儿。
    皇帝竟然连简体字一块儿同意了,将其交由翰林院负责。
    周承弋总觉得皇帝这波同意的太快,像是有什么阴谋在后面等着似的。
    果不其然几日后,皇帝突然叫他去听政殿,他入内一瞧,竟是只有房丞相、钟离越和蒋尚书三人。
    蒋尚书便是蒋羽生的爹蒋侍郎,太子监国结束,皇帝刚回归,工部尚书、沈太师等便递交了辞官表,皇帝只驳了沈太师的,其他人尽数解官还乡。
    蒋侍郎升职为一品工部尚书,蒋羽生则不知道为何即没有随同袍们一道点翰林,也没有进他爹的大本营工部,而是头也不回的直奔户部的摇篮。
    户部历经一番动荡,抄家的抄家,关押的关押,职位空缺出一大半,连尚书都被撤了职,如今正处在什么小动作都不敢做的高压环境,蒋羽生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是义无反顾。
    后来周承弋才知道,蒋羽生入户部就是为了方便查看户籍,想要找到止戈和四公子。
    是的没错,这人也是民间寻找四公子活动的参与人,甚至能称得上元老。
    都来了,坐吧。皇帝摆了摆手,王贺立刻叫小太监搬来四把椅子。
    皇帝近来政事繁忙,说话都跟要赶行程似的,招呼之后便开门见山目光直指周承弋,简体字和拼音,朕可以帮你推广,但有一个条件。
    周承弋意识到能让皇帝这么说的,肯定不是一件小事,而且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件事可能跟先前他和皇帝的那场谈话有关。
    皇帝提出等价交换这是多么大的便宜啊,不占白不占,还要得寸进尺多占一些!
    周承弋心念微动,举手打断,父皇,我想做的并不止这些。却鸡贼的并没有说他是想搞扫盲教育。
    还有什么朕都可以答应。皇帝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疲惫,没有想到那么远,只承诺道,只要这件事你能办好。
    周承弋奸计得逞立刻道:君子一言九鼎,决不反悔!父皇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儿臣必定尽力而为。
    皇帝却是一顿,抬眼扫量他两眼,看来你哪里的也不是什么小事。
    现在反悔也不行,父皇,您还是先说说您的吧。周承弋示意。
    皇帝身体前倾一些,缓慢开口吐出一句,朕决定科举招录女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皇帝:要搞事了放太子。
    周承弋:要搞事了找父皇。
    #致力于互相挖坑,今日份的父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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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发新闻
    周承弋第一反应是听错了,下意识问了句什么,直到皇帝将话重复了一遍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噌的站起来,眸中精光迸射,亮的惊人,张口语气迅疾生怕他反悔般的丢下句,此事您尽管吩咐!
    当初改教育搞女学,写下《女尊之国》和《琉璃玉骨》时,周承弋只是抨击和讥讽封建教条,尽管笔下所写的女主角是位状元郎,却对于女官入朝持悲观态度。
    总觉得还需要时间形成新的思想观念之后才能够再开唐朝先例,万万没想到皇帝会率先撕开这道口子。
    而且还是走科举,这含金量可不低!
    他再看这听政殿几位脸上并无惊讶之色,显然是一早就知道了,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起的想法。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在于,父皇,兹事体大,朝臣必然不服,您打算如何做?
    朕想要做什么,朝臣又待如何?皇帝的语气淡然而霸气,他只轻叩桌面两下道,关键不在于朝臣,而在于民。
    房丞相接下这话,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古往今来多少朝代,多亡于民而非官也。
    他顿了顿,以手作笔在空中点了两下,意味深长的提醒,改制之事意在民,民怨扶摇直达天听,便不动也得动;民声低迷入地底,则成败意在公卿也,反之亦然。
    说完房丞相含笑看着他。
    周承弋仔细琢磨这句话,发现里头有两个意思:一,萧国百姓远多于士大夫,这件事上头推不动,下面就要闹出点动静来,最好闹大一点,迫于压力不改也得改,那个时候官员反对也枉然;二则是,这件事公卿反而是弱势,最要关注的是天下那些文士,文士也是民,不解决他们的话,这计划也很可能流产。
    前者好解决,去一趟女学,叫余映和沈娉她们弄一个联合上书就行,底下有了需求,皇帝可以顺势而为的推进政策;但是后者
    周承弋正苦恼着,就听裴将军突然插进来一句话,说起来,朝堂之上武官总是被文官瞧不起来着,还是带兵打仗舒服。
    钟离越懒洋洋的点头,坐姿很是放浪形骸,他们自己内部不也搞什么文人相轻,一个个目空一切,说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看他们就是不想承认自己会败,强行挽尊,就算是实在没得比,也总要找出些什么来说上一句可惜,骨子里就是傲气。
    元帅说的有理。裴将军点头附和。
    周承弋眉梢扬了扬,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又看他们装作一副真的是在说闲话的样子,颇有些忍俊不禁。
    他看向皇帝,儿臣明白了,不日这请愿书必然交到您的龙案上,至于民怨的问题,还请父皇叫工部做出个能扩音的给我,我打算在太学,给他们讲一次话。
    皇帝虽然好奇他要讲什么,但并没有多问,只摆了摆手叫王贺去办,警醒一句,把握好分寸。
    父皇且放心。周承弋笑。
    你对这些事倒是上心,怎么就不愿上朝?莫非事朕限制了你?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也并不指望他能回答出什么花样来,只问起他,说吧,除了简体字和拼音的推广,你还想做什么?
    如此好事,自然是惠及天下,普以万民。周承弋答非所问的说了句,就十分麻溜的告退了。
    若说惠及天下,还可以有出入,那么后面接下的那句普以万民,便是直接框死了范围,将简体字和拼音科普给百姓,怎么科普,自然是学!
    皇帝琢磨过味来,一抬头只见到儿子逃也似的背影,心头梗了一下,终究是忍不住按住眉心笑骂一句,竟会给朕找难题。
    不过正如周承弋猜测的那样,皇帝锐利的看到了此事麻烦背后的绝大好处。
    联名上书的事情,比周承弋想的还要顺利。
    能入女学的学生都有着一番强己之心,没有犹豫的在上面倡议书上签名,而余映这位著名女诗人不过是出了一趟门,就将她诗会的人拉来了大半,虽然人数不多,却各个来头不小。
    令人意外的是沈娉,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的,竟然说服了京中不少世家夫人和贵女,便连惠敏郡主和安阳长公主也来凑了个热闹。
    罢了她还道,若是千人署名还不够,再待我几日,我去趟陵城。
    我寄出的信应该也有回应了。萧国凡有名姓的才女,余映认识过半,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她们离得近的便会做团建,上回《女尊之国》发售她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便是去赴会了。
    贵精不贵多,这些名字能抵过再多一千人。周承弋很清楚,那群夫人贵女在上面的签字会将这倡议书的重要性提高多少。
    更别说上面还有宋老爷子的署名了。
    没错,宋绪文老爷子在得知此事后,瞒着余映自己找上门来,非要在上面也落下了自己那价值不菲的字。
    谁不肯就跟谁急,撸起袖子拿着自己的鞋跟人争论,大有听谁说的不如意就招呼上去的架势。
    还道,老夫支持自己外孙女何错之有!也只有那等不如人的酸腐之士才以打击女子来抬高自己,便是没有女子,也不过是一群臭鱼烂虾,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老夫才不是那等老顽固。老先生说着哼出一声,可以说骂的非常透彻。
    沈娉拿他没办法,难得有些头疼的道,您既然知道便不该出面。
    因支持余映入女学之事,老先生受了不少攻讦,余映面冷心热,并不希望外祖父再因她而受牵连。
    老先生却道:竖子不足与谋,你管那些王八作甚。
    话是这么说,但想到那些,还是忍不住揣起手生闷气,眼睛里突突的往外冒火。
    沈娉无法做这个主,只要找上余映,后者看着上面挥毫的自己沉默片刻,脸上宛若雪山消融的绽放出一个笑容,即便稍纵即逝,也叫人一时晃神难以挪开眼。
    余映声音依旧平淡,语调却多了几分涟漪,外祖父向来固执,便随了他的意吧。
    遂如此。
    择日不如撞日,周承弋拿到这千人请愿书的第二日就上了早朝启奏。
    皇帝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语气是仿若被冒犯的震怒,如此忤逆礼法之事,怎能发生,将此书上签名之人尽数都下狱问罪,以儆效尤!
    竟然是学了周承弋的一刀切之法,不过他这是佯装的。
    这下子朝中本来听到了风声,打了不少腹稿打算劝诫一番的众臣,赶紧都将那些话都咽了回去,你一言我一句的苦苦规劝起来,请皇帝收回成命。
    不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却更怕自己不劝,皇帝当真敢下令,惠敏郡主和安阳长公主自然是无事,然总要所牺牲。
    最后房丞相出列□□脸,陛下,沧州疫情未定,蛮夷虎视眈眈,不宜再起争端,到时候民怨四起,恐难以收场。
    再且说,乡试八月举行,此时已入夏,众学子们寒窗苦读十年,为秋闱准备多时,尚且只有不足一半人能入来年春的会试,她们不过临时入考,只怕多数连考些什么都不知道,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