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家人,都给照顾好。”
张佐的眼泪也出来:“皇上,这些事儿奴婢保证都给办好。”
皇上自己擦擦眼泪,跳下来龙椅。
他们都要看着指挥使身体康复,才放心出海,皇上已然知道。他们要出去乘风破浪,心却还在大明。人心富贵?人性繁华?徐景珩说,他们都是贵族,富有繁华的精神贵族,皇上懂又不懂。
大明人拼命要征服的大海,在皇上的直觉里没有一丝危险。可大明人有注定要做的事情,皇上也有。
皇上安安静静的,张佐给皇上摘下来头盔甲胄靴子,皇上快速照顾自己和徐景珩热汤沐浴,却是泡在木桶里就睡着。徐景珩瞧着皇上安静的眉眼,心疼皇上的成长,抱着皇上出来,收拾妥当,躺到里间的榻上。
刚躺好盖好被子,汉太~祖、唐高祖、宋太~祖、大明太~祖……都出来,一双双鬼眼极力凶巴巴地看着他。
徐景珩面色平静。
众鬼魂一起在心里咬牙切齿,奈何形势不由人。
其他鬼魂可算理解大明太~祖这几天的郁闷。大明太~祖突然欢喜,无他,看其他鬼魂受徐景珩的气,这滋味儿,爽。
暗自爽爽的大明太~祖,板着鬼脸问道:“海外,真的有很多国家,出洋看看是必须。然,若以后大明人都出洋不回来,怎么办?”
汉太~祖脸皮最厚,难得一副正常模样:“以后谁犯罪了,都朝海外跑。谁有二心,也都朝海外跑,华夏不都乱了吗?”
唐高祖的问题最“稳重”:“若洋人来到大明,娶妻生子,华夏血统混淆,此大是大非,不能容忍。”
宋太~祖最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不喜为不喜。皇上为什么不接受佛道?云南、西域、塞外……很多地方的人对佛道信若性命。”
一个个的,徐景珩微微睁开眼睛:“大明若留不住大明人,何来的大明?”
大明太~祖:“!!!”
“若跑出去的都是蛀虫,跑就跑了,留下来有何用?”
汉太~祖:“!!!”
“五胡乱华、南北乱世……”
唐高祖:“!!!”
徐景珩待要继续,一众鬼鬼吓得都跑到红石头里,不敢吱声。约摸着徐景珩睡着了,偷偷摸摸地探头看一眼,一起捂着胸口,算是回魂。
面对暗爽爽的大明太~祖,一句“老朱啊,你那兄弟徐达,怎么有这么一个后人?”硬憋回去。
“老朱啊,朱载垣要徐景珩这么教导,能行吗?”
大明太~祖瞪大鬼眼,在一伙儿等着看他笑话的鬼魂面前,岂能丢了面子?
大明太~祖端得老成持重:“你们也发现,这时代变了,那治理国家的法子,当然要变。老刘你看看你,都没有吃过豆腐,天天盐巴煮豆子,你看现在人吃的?你还笑话蒙古人为了铁锅打仗。”
汉太~祖鬼眼一翻白:“我没用过铁锅,没吃过豆腐,你吃过红薯?那什么臭烘烘的榴莲,你跪过?”
唐高祖说句大实话:“秦始皇没有吃过葡萄和茄子。这不能争执。老朱说时代变了,这是事实。我们那时候,哪有这样的大船出海?”
各个鬼魂一时都哑然,他们被困在这个名叫“系统”的红石头里,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满以为就这样疯癫吧,哪知道系统出事,他们差点魂飞魄散,又落到徐景珩的手里,再被送给大明皇帝·朱载垣……
朱载垣,很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孟婆汤,转世投胎,就在眼前,可他们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一时间,红石头里又是鬼哭狼嚎,鬼影飘飘。
第二天,七月初十,辰时正,朝阳初升,红霞染红天边和海边,旗帜满天,军乐声声、礼炮声声中,唢呐和炮声一起响彻云霄,海风把所有的披风吹得呼呼作响。
皇上一身甲胄在身,金色的团龙鱼鳞甲,和太阳一样灿烂耀眼,胖嘟嘟的小身形显出几分稚气,几分可爱。
皇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六个人,面容安静。
从张佐手里接过来尚方宝剑,看向汪直,只有一句:“汪直领命。”
“汪直领命!”汪直双手接过尚方宝剑,眼前浮现收到章怀秀信件的激动,来到北京后挥刀而下的决绝,海上训练的死里逃生……最终都化为一腔豪情。
汪直注视皇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奉上所有的忠诚,发出心底深处的呐喊。
“皇上,汪直领命,此一去,为皇上为大明,荣耀归来!”
汪直领着人,三跪九叩,跪着退下,起身,上来指挥舰,再次三跪九叩,起身,眼泪咽下,略尖细的嗓子高声响起:“起锚!”
“起锚!”
“起锚!”
一声声尖细的高喊响起,大海翻涌,一艘艘战舰慢慢起航,一艘一艘又一艘……
六十六艘战舰,成前后左右方位,浩浩荡荡,遮天蔽日,一根根桅杆,一面面大明出洋舰队的蓝天碧海大旗,高高飞扬在蓝天碧海中。
此一去,碧血丹心,荣耀归来。
皇上站着,一动不动,一直到六十六艘战舰全部进入航道,一直到一艘艘战舰都变成一个个小黑点……
徐景珩和他的两个朋友,站在龙船一侧无人的甲板上。
徐景珩的面容严肃,那是一种肃穆。
他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不需要说一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