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姑爷这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是个人了,七七八八哆哆嗦嗦扭出个人样儿,挡在那小厮身前,说不能走。
两人一个哭一个啼,在乐则柔跟前拉拉扯扯唱苦情戏。
乐则柔看的眼睛疼,并不理会二人郎情郎意,问男子,“如果不放人呢?”
“那可不好说。”
男子一挥手,身后人都亮出刀剑。
玉斗她们立刻横剑出鞘。
小厮和周姑爷瞬间躲到乐则柔身边,缩进玉斗她们的保护圈。
乐则柔看看身侧那兀自发抖的小厮,无奈笑笑,“今儿我出门没看黄历,认了。阁下开个条件吧,这两个人我不能给……”
今天要是就周姑爷一人,她肯定真就交出去了事,可那小厮瞧着还算不错,没得糟践了。
财帛动人心,钱不够就继续加钱,总能买下命来。
乐则柔盘算得很好,但她话音未落,一柄薄刃已横在颈间。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
耳边传来轻笑,清秀小厮的声音竟十分悦耳。
“七姑真是仗义。”
玉斗下意识上前一步,而后乐则柔脖子上立刻多了道血线。
那小厮,不,那杀手狡黠一笑,“我手不稳,各位姐姐还别吓唬我。”
玉斗生生停住了身子。
周姑爷站在两人身边,畏缩劲儿一扫而空,他环视四周,志满意得,看向乐则柔时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毒。
乐则柔一瞬明白自己的护卫是怎么死的了。
那男子也不玩儿弯刀了,他身后人刀剑收敛起来。
他大笑,“看来七姑也会阴沟里翻船。”
“女人就是女人,永远都心软,成不了大事。”随从们因这句话哄笑,嘴里不干不净的。
声声入耳,玉斗她们目眦欲裂。
乐则柔顾不得别人说什么,脑子里飞快想着究竟是谁要对她动手。只是她仇家太多了,到现在这个位置,杀了她之后能获得好处的人数不胜数。
但这人能驱使礼部尚书之子周姑爷,又填进去至少几十个高手才有上这艘船的机会,她想不出江南谁能有这样本事。
如果有这样能力,大可以在城外设伏,犯不着跑到太湖上来。
且这周围都是尸首,阵仗颇大,完全不是世家行事风格。
乐则柔视线游移,落在了那把弯刀上,瞳孔骤然收缩。
身形高大,錾金弯刀,高手如云,能驱使礼部尚书之子,异于江南世家的方式……
他早就摆明了身份。
乐则柔看了周姑爷一眼,不知该作何表情。
怪不得周家敢踩乐家面子,他们不仅是做给皇帝看的,还是做给新主子看的。
他们不怕日后,因为他们的日后里没有乐家。
好个礼部尚书门第啊。
良久,她半垂眼皮没滋没味儿地笑了,“阁下可是达鲁王子?”
男子哈哈大笑。
“久闻其姑聪颖异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撕下一张面具,露出高目深鼻,正是党夏最骁勇善战的王子——达鲁。
达鲁父亲当年死在定国公手下,他由叔父赫伦养大。据说赫伦待他比亲儿子更好,当初本该是他当质子,但赫伦送了自己亲儿子。
此人对汉家文化极感兴趣,还曾去国子监求学,一口官话极流利,怪不得乐则柔开始以为他是汉人。
乐则柔抬头时已经挂上标志性的三分笑,“乐则柔一妇人耳,能劳动王子大驾前来,三生有幸。您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达鲁似乎对她很好奇,绕着她一边打量一边说:“七姑别想拖延时间了,周公子已经和你们的官员打好招呼,这边就算翻天也没有官兵会过来。”
玉斗恨不得扒了周姑爷的皮。
达鲁打量他的,乐则柔眉眼不动,达鲁见此就更加满意了。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拱手一让,乐则柔却不动。
“王子可否允许我和丫鬟们戴上帷帽?”
达鲁很好脾气地点点头,“那是自然。”
挟持乐则柔的杀手似乎想说什么,但在达鲁眼风下闭了嘴,只紧紧盯着丫鬟们动作。
周姑爷一直站在二人身边没出声,在乐则柔被戴上帷帽之前,他突然冲上来,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那巴掌极狠,乐则柔的脸被扇偏了过去,整个人都趔趄一下。
他这一耳光出乎所有人意料。
如果不是杀手手里闪得快,乐则柔的脖子就撞在刀刃上了。
达鲁脸上的笑瞬间收了。
周姑爷狞笑着,“你不是厉害吗?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厉害!”
她几次三番找他霉头,这回还打上他家去,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按着打板子。
大丈夫立于世,这等奇耻大辱,他不能不报,周家不能不报。
玉斗她们几乎要拔剑,但忌惮着横在乐则柔颈上的薄刃,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看从来骄傲的七姑受辱。
乐则柔慢慢把脸偏转过来,她嘴角被打破了,流出血来。达鲁王子颇为玩味地看着她,看她会如何反应。
她倒是无波无澜,呸了一口血,问周姑爷:“你今日出门有人知道吗?”
周姑爷大笑,“你还想有人来救你不成?你那好姐姐根本不知道,就算她知道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