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人叫住她,“苏小娘十二了吧?”
苏槿时停下步子,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到前几日在院子里也见过她,心里生出几分防备来,“很快就十三了。”
再过些日子,便是她的生辰,周岁十二,虚岁便有十三。
十三的姑娘算不得小,许多大户人家里的贵女学着管家的年纪了。
妇人精明的眼睛亮了一亮,“原来都这么大了。你娘亲可给你安排好了亲事?生得这么好的模样,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的男儿。”
苏槿时微微恍神。
大夏和儿女八~九岁便能订亲,若是父母相看好了,更早订亲的也有。
她原本在京城自是订了亲的,只是家中遭难,亲事便也作罢。
这个世界,对被退过亲的女子格外不友好,她也不想提。
“家中弟妹年岁尚小,我无心婚嫁之事。”
“那就是没安排咯!”妇人来了兴致,“你放心!你秦婶子在,一定给你相看个好的。”
“秦婶子?”苏槿时这会儿明白她的意思了,但没想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的亲事感兴趣起来。
林塘村里二三十户人家,细算起来,都是沾了点亲带了点故的。
她无心去细想自己与她到底是隔了多远的亲,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正色道:“多谢秦婶子美意,我并不急着议亲。”
“你还不懂事,不知道急是对的。”秦婶子把她的认真当成是不开窍,“可是这样的事情,宁早不宁晚,等到了年岁再急,那就只能干着急,挑不来好的了。你没娘给你操持,婶子给你操持。回头我瞧见了合适的再说给你。嗨,谁叫婶子我心疼你,你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苏槿时呆立着,面上挂着呆滞的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实在不知要如何应对这种真实又过分的热情。
苏槿言拉长了脸,“你听不懂人话?伊伊说了暂时不想议亲。”
眼风从苏槿时身上扫过,恨恨地想着,这个女人牙尖嘴利的,这会儿不吭声,不会真的是想嫁人了吧?可是她说了要照顾他的,骗子!
身周的温度降了又降,苏槿时顺着窜入鼻尖的雪香朝小豆丁看去,神思飞远。
秦婶子笑意微僵,朝苏槿时身边看过去,小小的男孩眼带凶光,一看就是个不善的角儿,对姐姐直叫名字,可见连苏槿时也是管不住他的。
“现在不议现在不议,以后议。又不是现在就把你家阿姊嫁出去,你急什么?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难道等到你家阿姊年纪大了,好儿郎都被旁人挑完了,捡个鳏夫或是没人要的嫁过去受委屈?你长得和根豆芽菜似的,年纪小,不懂事,婶子不和你计较,可是你家阿姊耽误不起。哎呀,这天,说冷就冷了,真是古怪……”
秦婶子一口气把话说完不带停顿的,也识趣地不再留在这里招人回杠,忙拢了衣袖,向他们告辞。
苏槿时收回神思。
没想到自己突然之间变得受欢迎了一些,惊讶和不解占了她大半心情。
回头,见着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苏槿桅是最迷茫的,“阿姊,她是什么意思?谁要欺负阿姊?”
苏槿笙不说话,只紧紧地抓着苏槿时的一根手指。
苏槿瑜一脸困惑,但在苏槿时看向自己的时候,拍拍胸口,“阿姊别怕,我不让人欺负你。”
霜霜“呸”了一声,“大兄羞羞脸,平时都还靠阿姊护着呢。”
苏槿瑜又急又羞,“我还小,力气还小,还总是吃不饱。等我能吃饱了,长壮了,自然就能保护阿姊,不让她受委屈了。”
苏槿时由心地笑了,“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先进山,化了五脏庙的委屈才好。”
苏槿瑜和苏槿桅立马忘了疑惑和不解,更忘了争执,撒丫子跑开。
苏槿时拉着苏槿笙跟在后边儿,苏槿言沉默着走在她身边,偏脸看着她,觉得她身边黏着的小尾巴有点碍眼,让他有话不好说。
苏槿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侧过脸来,瞬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怀里露出一个头的匕首柄。
“还在气着?”
苏槿言诧异抬眼看她,“我没气。”
两个人说话间,霜霜又跑了回来,强硬地把苏槿笙拉着往前跑。
苏槿时看他们一眼,小声地对苏槿言道:“我刚才闻到雪香了。你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苏槿言顿时涨红了脸,“不许闻!”
苏槿时不以为意,“香味不是想闻就能闻到的,也不是不想闻就闻不到的。你以前故意把自己弄得又脏又臭,是不是因为不想让人闻到?是不是只要不生气,它就不会出来了?”
她收回视线,朝苏槿言眨了眨眼。
如秋日的清澈湖面起了点点涟漪,把人心里升起的杠气排了开去。
“我十岁了。”
“嗯?”苏槿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讨论他生气会散发出雪香来的事,和他多少岁了有什么关系。看他突然变得委屈可怜的模样,心软得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要从哪里切入。
苏槿言的眸光动了动,语气越发软越发委屈,“我不是豆芽菜,也不是小豆丁……”
“……”苏槿时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原来是为着这事生气,可他瘦小的身形让她觉得豆芽菜的形容着实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