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时敛着眉眼,觉得整件事情透着古怪,只是一时间没想出个头绪,暂时得了村长的怜悯,又将话头引了开去,让他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满意地将人都送了出去。
村长一面往外行,一面对村里的人交待着,“苏轩是苏轩,几个孩子倒是无辜,平日里若是能帮衬一二,便帮衬着些。”
他听着众人应着声,只当都是真心顺着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满意地背着手踱着步子回家。
看着人群散开,苏江站在树下默然不语。
苏茂急色难掩,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大哥,怎么办?”
苏江一动不动。
苏茂更急了,“什么也没弄到,怎么付给那些人钱?你看看那臭丫头买回来的东西,得花多少钱?要是她大手大脚地把钱都花光了,我们怎么办?”
苏江这才看了他一眼,“蠢货。多嘴多舌的,差点让别人把我们看扁了!”
苏茂嚅嚅,“那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狗样,都只把话说得好听,真要他们拿一下铜子出来,你看谁肯拿。”
苏江目光沉沉地盯着身后的院门看了几眼,“最近莫再惹事,让你家婆娘来多照料他们。毕竟,我们才是他们的亲伯父。”
“什么?!”苏茂吃惊不已。
他尚且什么都没得到,就要出钱出物来照料人了?他大哥怕是脑子不清楚了吧?!他家婆娘要照顾他,哪里有空来照顾别人?不过,他到底不敢当着苏江的面拒绝抬杠。
院里的一片狼藉。
所有的人都离开后,苏槿言也不见了影。
苏槿时已经习惯了他的来无影去无踪,关上门问清楚了家中发生的事情,才看向一直绷着脸的苏槿瑜,“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
苏槿瑜摇头。
苏槿时不信,“那你怎么这副神色?”
他扁着嘴,带着哭腔,“狗肉都被抢走了。”
秦婉去世后,家中已经一贫如洗,狗肉倒成了被人抢走的最值钱之物。
苏槿时安慰他,“就当送人了吧。”
“那不一样!”苏槿瑜憨实的脸上染了怒,“若是我自己拿去送给别人,是愿意的。可明明是被人从我手里抢走的!就和切了我的肉一样地疼!”
苏槿时诧异了一下,随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些狗肉也是咱们从二伯手里霸来的,改天我带你去山上采些野味回来吃?再打几只山鸡?打只麂子,怎么样?”
几个孩子都来了兴致,苏槿瑜还是闷闷不乐,却也点头答应下来,“我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做个好大兄。”
苏槿时回到屋中检查一番,一颗心放回了原处。
那些人把狗肉当成最值钱的东西拿走了,却不知家中真正值钱的,是收在柜笼里的丝线,若是用这些线绣出成品来,起价比十只狗还要高。
理了几根线,意外见着最下面压着一张有残缺的纸张,看着思量了片刻,她还是将东西放回原处,拿帕子盖好绣篮。
眼下最让她觉得困扰的,是苏轩的去向……
第14章
秦婉大半年里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能让这个家,尤其苏轩,能和亲戚邻友融进去,希望能借着大家给出的友好和善意让苏轩重新站起来。
直到她阖上眼,大家还是对他们家避如蛇蝎。
可是现在,他们什么都没错,村里人的视线已经不自觉地转了过来。
许是觉得事儿都是苏轩夫妇犯下的,几个孩子尚小,并不可怕。许又是看热闹的心作祟。
苏槿时并不在意。
她对亲戚乡亲的感情已经淡近于无,并不如秦婉那般渴望,如常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更是不知一些人在看到了近距离地见过她之后,已经开始了对她价值的估量。
一个怀揣着家产的少女,年近豆蔻,正是可以议亲的年纪。
苏江兄弟的作为,给他们提了个醒,少女母亲新丧,养到家中,等过了孝期也差不多及笄,可以成亲了。
第二日,一男子骑马入村,在苏家门口停下,进院与苏槿时说了一会儿话,带了一些东西来,又提了些东西离开。看那男子的穿着,应该是有些来头的……
众人心里的想法便淡了下去。
这到底不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儿家,知根却不知底,那嘴巴的伶俐劲儿,也不是会吃亏的主。
一场热情悄无声息地起来,又悄无声息地淡去,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但苏槿时凶悍之名已经悄无声息地在村里传开了。
敢顶撞伯父与村长,变成对长者不敬变成粗鲁动手……
渐渐地失了本真。
但大家诧异之余,又很快接受了,毕竟,丧妇长女无教戒。
苏槿时并不知这些变化。
等一日不见苏轩回来,也不见陈紫娴再派人来,便带着嗷嗷待哺的几个弟弟妹妹进山去了。
旁人进山都要带些干粮,她们却是没什么可带的,换上干练的衣裳,每个人身上都背上或大或小的背篓,就地取材去。
苏槿言也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却没有背背篓,只把自己身上略为宽大的衣裳用带子绑紧了,显现出细瘦的身形来。自然而然地加入他们,一起往陇子山去。
路上遇着几个妇人与他们打招呼,苏槿时觉着有些诧异,笑着温和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