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正式继任以来,祁子臻每日都只在上朝时会到皇宫中来,平时大部分时候都是待在国师塔内翻看朝堂中每一位官员的已知信息。
这般算起来的话,祁子臻上一次与宋识见面都是在继任那一日于祭祀台上的匆匆一瞥。
他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示意他松开后牵起他的手,与他一边往御书房走去,一边问起他最近的情况。
宋识本身就是活泼黏人的性子,絮絮叨叨地从课业到日常玩乐说了一大通,其中还提及了好几次徐小七。
祁子臻想起继任时宋识似乎就是同徐小七一起去的,好奇地问:“小拾与小七的关系看起来好像很好?”
宋识听见他的问题,笑得更灿烂:“因为小七哥哥人很好呀~和祁哥哥一样都是好人!”
宋识到今年也才十岁,说话间透着几分小孩独有的奶声奶气,听着可爱而真诚,非常讨喜。
不过说到这里,他好似又想起什么事情,神情变得比方才也难过些。
“其实……我觉得子善哥哥也是好人。”宋识晃着与祁子臻相牵的手,抬头望向宫墙外的蓝天。
宋识身为皇子很少会有能够外出玩的机会,除了他的皇兄皇弟们之外,唯二的玩伴同辈玩伴只有祁子善和徐小七。
祁子臻也从宁清卫那里听说过,在他们前往边境打仗的期间,宋识和祁子善时常会有一定的往来,他们的关系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变好的。
后来祁子善被故意限制在了丞相府、观王府两点一线之间,偶尔还是会偷偷找个机会和宋识短暂地玩乐一小段时间。
然而如今,祁源因为罪孽深重暂时还被押在天牢中,准备择日处以死刑,祁子善则是在之前就已经被贬斥流放至边境地区。
出于一小部分的私心,他与宋尧旭最终选择的流放地点是主管之人“昏庸无能”的久右郡,同时宋尧旭在登基之日宣布了大赦天下,祁子善便可借此机会,于久右郡内重入平民户籍。
祁子臻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宋识,只是轻声安抚道:“好人总会有好报的,说不定小善只是去了一个新的地方,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宋识听得出他的安慰之意,但还是收敛起原本流露出来的些许心绪,重新扬起笑脸说:“嗯!那我们不说这些事情啦,愁眉苦脸去找谨哥哥玩的话他肯定要担心的,小拾不想让谨哥哥担心。”
小孩说得乖巧懂事,一下子就恢复成最开始那副欢愉的模样,拉着祁子臻又讲起些普通寻常的话题。
祁子臻也很配合地听他絮絮叨叨,直到临近有可能有官员出没的地方之后才松开他的手,稍微拉远一段距离。
如今身为国师,在明面上他还是得和皇子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行。
宋识也知道这些道理,逐渐地减少了话题,与祁子臻隔上一臂距离,好似并没有很熟的样子。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到御书房,还没等他们让门口守着太监帮忙通报时,就有人从御书房中走了出来。
那人还穿着一袭官服,模样稍有些狼狈,看着是风尘仆仆赶路回来后就马不停蹄地到御书房来了。
——这人正是才从东北边境郡城中赶回来的周翰采。
周翰采从御书房中走出来,恰好对上祁子臻的视线,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一眼后问好致意:“见过国师大人。”
说是问好,但其实语气姿态上来说多有敷衍,看着就没有多恭敬的样子。
不过这样的态度祁子臻早就见惯了,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颔首以示回礼,目送他没多逗留又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祁子臻看着他一点点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传话太监提醒他们可以进去的时候才收回神绪,敛眸走进去。
御书房内,宋尧旭还端坐在书案前,手中正拿着一本奏折,见到一大一小的两人走进来后才莞尔笑笑:“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是过来的路上正好遇见的。”宋识笑着回答,精神状态十分饱满。
祁子臻也在一旁应和了一声,接着便问起方才周翰采的事情:“殿下刚刚是在与周侍郎商讨些什么吗?”
宋尧旭点点头,将手中的那份奏折递给他,也不避讳还在御书房中的宋识,直接说:“方才是周侍郎主动来求见,说是第一批派去的三名官员侵吞了部分赈灾粮款,才导致初时雪灾愈发严重。”
一边听着他说,祁子臻也同时翻开了奏折预览,发觉上边详细地记录了朝廷拨款的数额与据他观察实际抵达东北边境的数额,其中相差了近两成。
近两成的赈灾粮款,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凌朝对于贪官污吏的处罚相当之重,即便是最为佛系的弘初帝在位时都对不少大贪的官员处以极刑。
而且第一批派去的官员不是什么大官,不应当会有这个胆量侵吞那么多的公款。倘若周翰采所言是真的,那么这要牵连的范围可就很广了。
祁子臻大致把奏折看完,皱着眉陷入思虑当中。
就在这时,在一边旁听的宋识好奇地问:“祁哥哥和谨哥哥是在考虑刚刚那个人可不可信的事情吗?”
宋识生性敏锐,隐约间能够察觉出仅仅是贪污之事的话应当不至于让他们这般犹豫。
宋尧旭也不瞒着他,点头说:“我们对那人了解不多,不知道他是站在坏人一边的,还是我们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