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改变了心态,叶静初就觉得小皇后喜欢的那个心上人也没那么突兀了。
可怜皇后英年早瞎,也不知道她喜欢的世家公子是什么样的歪瓜裂枣呢?
想到这里,叶静初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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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古语有云:好景不长。
叶静初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下午去应人府拿祭祀衣着的布料。
他在这里遇上了老熟人,还不止一个。
分别是甄喜庆的前任徒弟小德子和小皇后的前任奴才小李子。
两个叛徒。
叶静初在心底咬牙切齿。
怪不得总骂太监是没根儿的东西,不是真正的汉子,果真就半点男子汉的心性都没有,随时随地都会背叛,忘本忘主。
小李子冷笑了一声:“呵,甄公公好大的气性,说着我们不是真正的男人,可你扪心自问,你是吗?”
叶静初一怔,这才发觉自己把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这宫里的人哪一个不是踩高拜低跟红顶白,不会看风头的人早就死了。甄公公说我们忘主忘本,那只不过是您运气好,攀上了陛下而已。现在陛下早已驾崩,公公还当是从前吗?”
小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从前给他穿鞋的那副谄媚样儿不知去了哪里。
“还是说,公公早就厌倦了富贵荣华,想跟着皇后娘娘去吃斋念佛了?”
叶静初气得咬紧了牙关,连拳头都捏紧了。
小李子见状,尖声尖气地叫了起来:“真是不得了,甄公公还想着打人呐?”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个小太监都围了上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小皇后。
叶静初怔怔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快又甩脱了这个想法,堂堂男子汉,却靠一个女人救,那可太丢人了!
于是他一声不吭地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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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叶静初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挨打。
在他的病还不是那么严重的时候,叶静初也和别的皇兄皇弟一样,天不亮就要去太傅那里报到念书,太傅是三朝老臣,父皇对他十分尊敬,更遑论他们这几个小萝卜头。
背不出书就要挨打,太傅会用一尺长半指宽的竹板狠狠地抽着他们的手心,直到抽出血痕,太傅还会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叶静初摸着掌心的血痕,在所有皱着脸的皇子们中间一声不吭。
终于九皇兄受不了,他偷偷地拉着叶静初的袖子问:“十三弟,十三弟,你怎么挨打都一声不吭呢?你不怕疼吗?”
叶静初眨着长长的睫毛,一脸的茫然:“不痛。还是生病更痛一点。”
九皇兄满脸的崇拜:“十三弟好厉害啊!”
年幼的叶静初得意地挺起了小小的胸膛:“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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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九皇兄被他满门抄斩。
再后来,叶静初被一群小太监打得鼻青脸肿。
但他仍然一声不吭,仿佛不怕痛一样。
叶静初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自嘲地想:“这有什么可得意的?”
*
“放肆!”
整个世界都寂灭无声,耳边只剩下那些宦官尖细锐利的嘲笑声,直到一声清喝打断了他们。
众人终于停手,叶静初狼狈地抹掉唇边的血,循声望去,是小皇后。
小李子不甘心就此停手,他借着宽大的衣袖在底下偷偷地拧着叶静初的胳膊,一边谄媚地假笑:“参见皇后娘娘。”
周挽筠看向落到狼狈的叶静初身上,目光冷了下来:“平身,退下吧。”
小李子假笑道:“这事不怪奴才,是甄公公先动手的,奴才们也是被逼得没法子啊。”
话虽如此,他却半点没有撒手的意思。如今的他已经找到了文贵妃当靠山,她肚子里又有未来的皇帝,这个皇后早已是强弩之末,可以任人欺凌的泥菩萨罢了。
说不定等她被发配到佛寺出家的时候,还会反过来求他呢——毕竟佛门是清修之地,什么都缺,什么都要求人。
然而周挽筠懒得和他多费口舌,见他不肯撒手,她手腕一翻,一声破空之响,不知是什么东西砸了过来,只听小李子登时捂着眼睛惨叫了起来。
周挽筠掸了掸广袖上的灰尘,冷冷地抬眼,重复道:“退下。”
这下那帮奴才再无异议,一个个唯唯诺诺地行过礼后,仓皇地离开了应人府。
周挽筠这才缓步上前:“本宫不过是一个下午与公公未见,公公便又成了这幅惨淡模样。”
叶静初沉默不答。
他看向周挽筠,发现她的手里还拿捏两颗鹅卵石子,应该是她随手从路边捡的——想来她刚才就是用这玩意儿帮他解围的。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不合规矩。
叶静初没忍住道:“娘娘不该如此,他们现在都是文思怡的人,今日必定会去告状,祭祖时又要出一堆意外。”
周挽筠诧异:“本宫帮你解气,你反倒不高兴?”
说不委屈是假的,听百合说,那群宦官又在找甄喜庆的麻烦,她便赶紧赶了过去。
倒不是她有多么在乎他,只是他现在也算是她的人,让别人欺负了是怎么一回事?
叶静初无话可说:“……”
周挽筠从袖笼中摸出一瓶伤药扔给叶静初,正好砸中他的胸口,和砸小李子的力道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