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颈仍然疼痛不已,却不敢在人前露出半分异色,外面的捧荷与挽栀等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安静乖顺,还未进入殿中,就看见了五皇子也在。
“公主,卑臣回来晚了。”陆危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对姐弟,为了他的生死,发生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争执。
“陆危,你怎么样?”江央公主欣慰不已,竟然也忘了自己本该问他,如何回来的这么晚。
幸而陆危此时也另有心思,没有发觉公主的异样:“劳公主忧心,卑臣一切皆好。”
“人已经回来了,阿姐可是放心了。”这厢饮茶的宜章见到陆危,没有任何异色,只是漠然地将他看了一眼。
这时候,作为幕后主使的他,自然也不可能假惺惺的去关心。
江央公主如无所觉,眸光若水道:“他是不会离开我的,我一直都很清楚。”
陆危有些奇怪,这话听上去,倒像是说给旁人听的。
宜章低垂着头,掀唇轻笑一声,他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是阿姐,你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有谁,会向一个奴婢托付终身呢,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样一个太监,竟然值得你堂堂江央公主,如此离经叛道吗?
阿姐现在亲自告诉了他,她觉得这是值得的。
他知道,他知道,阿姐以为自己有的太少,她只是在抓住自己能抓住的。
这在所有人的眼中,不过是在作践自己罢了。
宜章觉得这件事,都是父皇导致的,若非此前,他要将阿姐赐给一个老头子,阿姐也许就不会有病乱投医,她只是太害怕了,以至于失了方寸。
他心底默默的怨怼着父皇,听到了阿姐的话,又忍不住嗤笑一声说:“但总有阿姐你管不了的一天。”
江央公主动了动唇瓣,哑口无言。
“原来殿下也有对五殿下,束手无策的这一天。”陆危不明所以,只当是姐弟两个吵嘴,便不禁笑了笑道。
江央公主听到这话,别着脸泯然说:“我不一样拿你没有办法吗?”
陆危闻言,明白公主是在意指当初,讪讪地笑了下。
江央公主抬起手腕,陆危正要去如常搀扶她起来,看见这一幕的宜章低吼骤然道:“别碰我阿姐!”
“五殿下。”陆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收回了手,对上了宜章如同寒刀般的目光,他便看向了公主。
江央眸光淡泊宁静,温煦地说:“你先下去吧。”
“是,卑臣告退。”陆危松了一口气,一如既往的躬身告退下去。
他还真不确定,自己身上是否还有疏漏,倒也不好惊动了公主。
只是那些人,陆危垂下眼皮,究竟是哪一宫的呢?
若是放在平日里,依照陆危细腻的心思,应该能够察觉到,公主的不同寻常。
她的态度太正常了。
陆危分明就已经是晚归了,但她居然还如同往日一样的话语,没有多一句,也没有少一句。
但他此刻心里沉甸甸的,压着事情,也没有察觉到公主的异常。
两个人各怀心思,江央公主则永远都不可能,告诉陆危,她的弟弟企图杀掉他。
等着陆危出去之后,宜章才冷冰冰地说:“阿姐给我看有什么用,你若是想要与他厮守终生,便去告诉父皇呀。”
江央公主没有任何的羞赧之色。
她张望他半晌,直瞧得他心虚不已,才平静地说:“是啊,我不敢,我父皇会杀了他,所以,我要保护好他。”
宜章喃喃道:“你们的私情,永远见不得天日。”
“这也没关系,只要可以暂时的,在一起就好了。”
“你们的关系若是被发现了,他怕是要人头落地,也不止的。”父皇绝不会允许,他的公主这样堕落的。
说到这里,二人分别静默了下来。
“可是宜章,我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所以,宜章,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啊,父皇也不会为此迁怒你。”江央有些绝望地微笑道。
“阿姐……”宜章心里骤然一股空荡荡,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低声说:“皇姐,皇姐,你是公主啊,你、你生来就是众星捧月的,没有谁不会爱你。
未来你会嫁给一个很好很好的驸马,夫妻美满,绝对不会像父皇他们一样的,你是公主啊。”
江央眸色清澄,全无了白日里的哀然,笑吟吟道:“除却你所说的,他是个太监之外,还有什么弊端,至少这一条,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她也明白自己作为公主,自己理应怎么选择,但若是人人都按照“应该”去做,那还有什么意趣可言呢。
宜章匪夷所思道:“这一条还不够吗?”
“但是宜章,我们本身就无法活在规矩之下,不是吗?”江央公主端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漾出了清淡的笑意:“阿姐要感激你的。”
宜章抬首看着眼前站起身的阿姐,端着茶盏的动作怔住了。
他后背森冷生寒,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不妙的想法,他一时心软放了陆危,似乎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
饶是他知道,这是错的,也知晓该学会快刀斩乱麻,优柔寡断最是不可取。
他不愿意为了一个陆危,与阿姐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