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他难懂的视线为闻汐铺就了段漫长的路,仿佛少年手里牵着跟线,一步步将她拉过来。
很奇妙,明明才相处不到两个月,闻汐却能察觉到他心情不佳。
她走到他身边,问:“周六晚上不用排练吗?”不是还有几天就到迎新?
蒋毅还在盯着她,垂睫,黑瞳染上街灯的点点微亮,似要瞧进她的灵魂深处。
等闻汐蹙眉他才眨了眨眼,眸色渐淡,仿佛刚才那抹炙热只是她的幻觉。
蒋毅:“嗯,今天不练。”
闻汐正准备说些什么,一只手臂已经将她揽了过来,宽厚手掌沿着黑发往下,轻轻抚摸:“是不是累了?”
温热薄荷香沿着相贴胸膛传了过来,一吐一息尽是他的味道,混着少年震荡在耳边的喟叹声,仿佛大提琴的独奏,丝丝柔和,缭缭低沉。
心安之后,是油然而生的困意。闻汐摇了摇头。
“走,男朋友带你回学校。”蒋毅将她头发揉成鸡窝,痞痞一笑,“带你体验一下世纪专车!”
少年取下她背上的吉他后,将人抱坐在摩托车上。只是手在碰到她背时顿了一下,轻轻往下滑,像是怕弄疼她。
闻汐有点懵,刚才情绪不还很低吗?怎么突然就亢奋了,而且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位置,问:“为什么我坐前面?”
“汐汐跟我坐了那么久,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蒋毅笑,语调又欠又拽:“今晚你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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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汐愣了,然后少年胸膛还真贴了上来,大手将她两只手放在摩托车车把上,有模有样的指点了两句。
但真的只有两句!一,开火,二,上路!
末了手不要脸地箍上她的腰,那姿势跟平时闻汐抱着他相差无几,眼里还厚颜无耻地瞅着她,跟个小可怜一样。
闻汐:“”你还要脸吗?
说的那两句都是啥?你是打算我两上路死吗?!
哪怕知道人是故意的,闻汐的脾气也被他蹭蹭点燃,冷眼剜回去。
后者埋在她颈窝里哈哈大笑,温热呼吸喷了她一身,连着胸膛都发出震动声。
蒋毅当然不可能让她开,不过是想哄哄自家媳妇。
于是趁着人发火之前手识相放上去,将闻汐的手包住:“今天男朋友教你开。”
说着就要发动引擎。
“等等!”
闻汐察觉到异样,取下他的手展开。
黄光在他手面覆盖下一层朦胧,只见几个指头泛起水泡,摸起来软软的。
“你手怎么了?”
“没事。”蒋毅没再让她看,话里听起来很无所谓,“就不小心被水烫了。”
闻汐还要细问,车子已慢慢开了起来,四周光线浮动,如坠银河。
十一月的风吹过来已有些冷,但少女在他怀里被裹成蝉蛹,只有长至肩膀的碎发迎风浮动,将缕缕清香送到蒋毅鼻尖。
少年的声音也被风割裂,但那股狂傲的语调真是一如既往:“汐汐,等几天记得来大礼堂看你男朋友的光辉时刻。”
闻汐:“所以你到底是准备了什么节目?”
少女也不知人哪根神经犯了,居然去参加迎新晚会,而且一脸神秘,不透露任何内幕消息
这次蒋毅也只笑,没打算告诉她。
只将她搂得更紧,鼻尖满足地贴着,细嗅她碎发的香气。
那双温柔缱绻的眼,凝着不愿意让她瞧见的哀伤和纵容。
他不明白闻汐为什么要瞒着他?连室友都明了的事,朝夕相处的男朋友却不知道,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那一刻他难受死了!
他想质问,想生气,更想做的,是心疼她。
是想用尽所以,去换取她选择示弱的第一个人是他。
少年闭了闭眼,更用力的搂紧她。
汐汐,我等着你自愿告诉我的那天。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长巷街灯,摩托车在风中卷舞倒真有种浪迹天涯的潇洒和恣意。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蒋毅将车停在了路边,拿出来瞥了眼,是洛严松。
他接起放在耳边。
“毅哥,这个点你去校外接嫂子了对不?”洛严松话里难得正经,“我记得就在西城附近。”
蒋毅“嗯”了一声,另一只手包着闻汐的拳头,将热度传给她:“怎么?”
“那你去附近的玩家酒吧看看呗,我把定位发给你!”听到那边不耐烦的嗤了声,洛严松开始急了,“真是正经事,刚才宁姐打电话找我
喝酒,听那声心情就不怎么好。”
蒋毅垂了垂眼,在他不断叨念的话里听了大概,洛严松说他周五就和几个朋友去省外玩了,正在别墅里聚餐呢,回不去,于是便给拒了。
挂了电话才想起留个女孩子在酒吧不太好,便给郑佳宁拨回去想问问她是不是又找了其他人。
结果没想到电话连拨了几个都没人接,他真有些急了,万一人在酒吧里喝多了咋办,酒吧那地方鱼龙混杂的,谁他妈知道藏着啥。
闻汐就坐蒋毅前面,那只大手还揽在她腰上,指头捏着她手心揉来揉去。
这么近的距离,她也听了个大概,然后听着蒋毅回了句:“把定位发给我。”
然后关掉了手机。
闻汐想,既然他要去酒吧的话,那她就自己打车回去吧,她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摩托车坐不了三个人,回来时要怎么办?
她轻声开口:“那我先——”
“你和我一起去。”他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回学校。
“放心,十来分钟就搞定。”蒋毅看她有些犹豫,凑近嘬了口她眼角,那犹豫瞬间化为一池微赧的春水,无声晕染开。
他笑了笑,开动摩托车。
洛严松说的那地方就隔了几条街,不过几分钟就到,蒋毅将车停在路边后让闻汐等在外面,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后进玩家酒吧。
他也有段混不吝的日子,京都酒吧都去过,这家也不例外。
沿着外窄内宽的长廊进去,便是霓虹闪烁,电子乐混着鼓点的躁动声铺面而来,很是燥热。
轮廓深邃,漫不经心的少年到哪都很耀眼,尤其是一身体恤牛仔裤,更显得肩宽腿长,一路都有人来搭讪。
蒋毅淡着张脸避开,沿着座位扫视过去,终于在pro区看到一身黑裙的郑佳宁。
她目光迷离,正端着杯酒和旁边戴眼镜的陌生男人调笑。
那人明显不是什么好的,手都摸到她腰上去了。
少年冷嗤一声,上前一脚踹向他坐的高脚凳。
随着一声惊呼,眼镜男狼狈地摔在地上,吧台上的高脚杯随之砸地,支离破碎。
附近的客人都自觉将目光转过来,像在瞧什么八卦。
“你他妈“眼睛男抬头顿住,只见幽暗蓝光下,面前长身鹤立的少年脸色沉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他气焰顿消,低声骂骂咧咧:”我今天是倒什么霉……”
郑佳宁听到这动静也醒了,偏头看去,眨了眨眼:“是你啊,蒋毅”
手指指向旁边脸色不太好的眼镜男,“我给你说哦,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她边说边挥手,还冲蒋毅笑,明显是醉得
不轻。
“郑佳宁你有病是不是?”蒋毅皱眉将人拉起来,“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后者只傻笑。
他懒得理醉鬼,支住她胳膊往外面走。
眼镜男明显不甘心,正想上前,少年一个凛冽的目光扫来,他瞬间偃旗息鼓。
闻汐在外面等了一会便看见人从酒吧出来,郑佳宁胳膊搭在蒋毅脖子上,走得很是踉跄。少年扶着她肩膀,脸上有些不耐。
看到她后眼神才柔了些:“把我那件外套穿上。”
郑佳宁也抬起头,瞧见闻汐后扯了下唇,那笑里有些惨淡。
闻汐察觉到了,突然感到尴尬,也在脑子里琢磨该怎么回去。
郑佳宁喝成这样他肯定是要先将她送回去的,要不她打个出租车吧?还没开口手就被用力握住,蒋毅明显有些不高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
么。
他偏头问郑佳宁:“你车呢?”
郑佳宁随便指了个方向。
“哪?”
再准确一指,蒋毅放下人后走近,差点骂娘。
妈的,车被拖走了!
*****
车里和车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所有景致和人影如同虚幻,车龙和影影绰绰的街灯被拉长,在深褐色的夜晚划出绵延光弧。
坐在副驾驶上的闻汐倍感恍惚,直到左手被轻轻捏了下,转过头看到少年探究关切的脸,她才发现自己已发神了很久。
她抬睫,眼前这张脸眉眼温和,对视间一股柔和倾泻出来,为她织就一床温暖的被。
可又的确是这张脸,在刚才送车来的几个人面前傲慢狷狂,懒懒倚在车身上,混着车头惹人注目的豹子,睥睨的本性暴露无遗。
“你们新来的?连这车也敢拖,没看车牌吗?”
蒋毅那时心情很不好,让自家媳妇在这大寒天里待了半个钟,再加上心头积郁的火气全发在穿制服的那几个人身上。
他弯起一边嘴角,冷笑,“说是十五分钟,现在多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靠开罚单敲竹杠捞外快呢?”
短短几句嗤笑,不可一世的气焰渗透到骨子里。
那时的他,让闻汐倍感陌生。
盯着那几个穿制服的人和他点头哈腰的场面,少女浑身都有些冷。
明明已经看过了好几回,可每一回都习惯不了。
仿佛他对她的温柔呵护只是逗雀儿的一种方式,兴趣来了,挑逗几句,兴趣一过,冷眼旁观。
真正的他,獠牙锋利,狂妄恣肆。
这样的他,她真的了解吗?
“发什么呆?”蒋毅察觉到旁边人的低落,连开车也开始不专心,柔声问,“是不是困了?”
闻汐摇头,眼底情绪渐退。
她田某冲他笑了笑,在这时,后车厢里郑佳宁的声音响了起来:“蒋毅,你这个,王八蛋。”
话里嘟囔吵嚷,显然酒醉后在车里摇晃一圈,顿时找不着北。
蒋毅懒得理:“闭嘴,睡觉!”让他媳妇跟着一起耽搁那么久他已经够冒火了。
“我凭什么闭嘴?你这个没眼光的男人,臭男人,天下最可恶的男人!”
“”
“我郑佳宁真实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认识了你。”
“”
“早知道我不该跟你生在大院,你出生时我就该让我妈把我塞回去。”整个车厢全是她一个人的声音,忽高忽低,郑佳宁却说来劲,没人
理,她也喋喋不休。
不过她侧躺在座椅上,看着蒋毅侧脸轮廓的那双眸子却凝满了哀伤。
星星点点在她眼前乱撞,她却只能看见离她很远的少年,低低呢喃:“你真是我见过的全天下最没眼光的男人。”
女性之间有种心灵共通,闻汐听见这句话仿佛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果不其然就听到她继续低语。
“不然我一年前和你告白,你为什么不接受?你明明喜欢我的,你——”
车子一个打滑,昭示着蒋毅的心慌意乱。
他稳住方向盘后第一反应是去看旁边副驾驶的人,怕她乱想。
闻汐低着头没吱声。
然而后面的人还嫌场面不够乱:“我不相信你没对我动过心,你这个渣男。”
骄傲如郑佳宁,只有在铭鼎大醉后才会说出这些话,那双迷醉的眼底凝着脆弱和晶莹。
“我陪着你赛车,攀岩,甚至逃课去看你的射击比赛,你得到的第一个奖牌也是送给我,你”
蒋毅警告:“郑佳宁!”
“你还敢凶我,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
“到了!”
“嘎吱”一声,车子停了下来。
蒋毅打开车门后直接将郑佳宁拉了出来,对面就是她家开的连锁酒店,少年将人交给前台后就匆匆走了出来,开车回学校。
到闻汐宿舍楼下时静得雅雀无声,只有飞蛾在路灯下乱撞,给这片阴冷添上扑火般的热血沸腾。
两人这一路上谁都没开口,闻汐因着其他事心不在焉,而蒋毅却害怕她因为郑建宁的事胡思乱想。
他愈发心慌意乱,于是草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在她准备回宿舍时才将人拉住。
“汐汐,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少年低下身子,第一回像个大男孩那般慌乱,解释他们只是朋友,从小到大的友谊,就跟兄弟差不多。
他那时候不懂感情,更不明白心动是什么。
于是大大咧咧,和所有人都玩得开,而郑佳宁就像个蛮有默契的伙伴,在他各种乐趣中是势均力敌的朋友。
闻汐抬头看着他。
清明的眸光让蒋毅更慌了,以为她要算总账:“她给我表明心意的那天”
少年挠了挠头,“我都有些懵,就像被陨石砸了下,但我保证我没和人搞任何暧昧”话里再无痞气,越说越慌,却被一句微凉的声音打
断。
“蒋毅。”闻汐开口,看着那张因为她停了所有动作,紧张不安的脸。
她心里不知是何感受,弯唇:“我没生气,你快回去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蒋毅眉心一跳。
闻汐又再说了一遍,将外套还给他后,背上吉他准备上楼。
下一瞬,却被一阵力道扯住手腕带了回来,撞上坚硬宽阔的胸膛,少年那张薄唇紧呡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
“你没生气?”这次是反问。
极为不悦的诘问,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明明希望摔破东西惹起大人的怒火,却在得到轻飘飘的一句“没关系”开始无理取闹。
闻汐摇了摇头,像是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怒火。
他已经解释得那么明了,她怎么可能不相信,两人之间有没有暧昧旁观者看得最为清楚,她又不傻。
而且相较于这些争锋吃醋的小事,闻汐脑子像是被更沉重的事覆盖,无暇分心。
她这幅模样一点一滴印刻在蒋毅的瞳孔里。
街灯如雾,喷洒在少女的脸蛋上,他清晰看着那张脸流露出不解,疑惑,甚至还有对小孩子的放纵。
就是没有他想要的嫉妒。欣喜如狂,却又甘心哄她一辈子的嫉妒。
这时,下午沈南宇的抱怨声窜入脑海。
——“毅哥,我和她不过在一起十来天,她看到我和个女生说话都要生气,说我对别人太温柔了!”
——“还有
,上回不过和青梅竹马的妹妹聊个天,她就在旁边哭了,说有女朋友之后就不能再联系任何异性朋友!”
她为什么不是这样?她为什么不生气。
蒋毅凝着她淡然的反应,心一下子就坠入了冰窖。
她真的喜欢他吗?
闻汐眼见着那双犀利的眼在她脸上寻觅着什么,越来越暗,笼罩着一沉阴云,然后他弯下身,捧住她的脸:“你真不生气?”
声音有几分山雨欲来之势,闻汐呡唇没回答。
“她说喜欢我,你不嫉妒?”蒋毅声音有些冷,“她在你没出现时,占据着我生命的大半时间,你也不生气?”
他妈的,他都快气死了,连许凡州提前陪了她两年。
他都能气得呕血!
困住闻汐脸颊的手越来越烫,越来越热,闻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然后便听到他略微沙哑的质问,
“那我和她做爱呢?”
蒋毅微红的眼深深攫住她,“用抚摸你的力道去摸她,俯身在她耳边喘息,冲撞,你也不生气?”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一愣,周遭瞬间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连着秋风簌簌,飞蛾扑撞都好似成了静态的画面,只见其形,未闻其声。
蒋毅凝着手心里渐渐变白的脸色,睫毛颤得仿佛伤了翅膀的蝴蝶,每一次振翅都能感受到疼意。
少年几乎是立即后悔,都他妈的说了些什么?!
他呡了呡唇,想把话收回来,想抱着她哄,说自己冲动没过脑子,想把她手放在自己头发上,让她随便揪。
可最想最想的,是听她说会生气,说他是不是有病,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那么就算罚他跪搓衣板也行啊,他心甘情愿!
所以最后蒋毅什么话都没说,眸子晃了晃,更深地攫住她。
若说刚才闻汐还云里雾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那么在抬眸看到他期盼,甚至有些受伤的眼神后,差不多明白了大概。
他就是那个被大人冷落的小孩,企图用哭喊,甚至无理取闹的方式博关注。
她的一句话,他为之生,为之死。
闻汐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可就在这样一个时刻,她彷徨无措的情绪通通涌了上来。
满脑子都是刚才他獠牙毕露,狷狂恣傲的模样。
她知道那不是全部的他,可她就是控制不住那股负面情绪。
她拼命抑制,最后却听到了自己用很轻的声音开口:“不生气。”
闻汐看着他,“现在社会不都是这样吗?诱惑重重,男女朋友也不可能完全为对方完全守身,我也不会要求你这些。”
这次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只能看见那双不可置信,慢慢变红的眼,从眼尾弥漫而上,充斥着整个眼球。
然后便听到一声嗤笑:“我女朋友真是大度啊。”
蒋毅放下手:“我是不是该感到高兴?烧香拜佛谢祖宗?不知道是沾了哪门子好运才找到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少年话里哪有半分开心,几乎是一字一顿咬出来,声音又冷又硬。
“别人的女朋友因为对象和其他女生说半句话就要吃醋气哭。”蒋毅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我对象倒好,主动让我到其他女生床上!”
闻汐睫毛颤了颤,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我——”
“所以你微信才鲜少回我,就是让我有时间发展第二春?”被她一番冷言冷语将心彻底冰冻,蒋毅也开始口不择言,
“所以别的女生天天来骚扰我,你是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闻汐答不出来。
“所以,”少年的声音有些哑,“你肩膀受伤也不告诉我?我这个正牌男友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闻汐讶异看他。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蒋毅自嘲,继而质问,“闻汐,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女朋友受伤好几天我居然蒙在鼓里!”
“我甚至不知道是谁撞了她,更不知道是否她再避让晚一刻,等待她的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而这一切都是通过旁观者告诉他的,他要是不主动上门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
他不知道她疼过,可明明她就时时刻刻待在他面前,轻笑低语,无奈横眉,是不是这些都是她伪装疼痛的方式?
以前的他不了解,现在也没有资格吗?
蒋毅声音越来越冷,心疼愤懑的火焰在他心底燃烧了整整半晚,此刻压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闻汐清晰看到他眼底的那抹红色,心疼,憋屈,悲凉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她的心也扯了下,声音近乎解释:“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
——”
“没必要?”蒋毅将话接了过去,“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有必要?”
她不求他朝他走一步,可至少要待着他能看到的地方,而不是一味的躲和藏。
仿佛他一辈子都没法靠近她,永远没办法走进她心里!
“是不是有天你被车撞了躺在那,永远醒不过来才是有必要?”少年红着眼睛吼,“你考虑过蒋毅这个人会怎么想吗?”
那声音让闻汐都震了下,由远及近地沿着马路传了出去。
闻汐不是没见过他发脾气,只是这次尤为剧烈,她的心里也开始不安:“不说了好不好?你现在在气头上,我们明天再谈。”
说完就要转身,被一把拽了回来,少年强势掌住她的脖子:“今天不说清楚哪也不准去!”
后颈的力道沉重且压迫,只一个手掌就控了闻汐所有的动作,他眸中燃起的烈焰生生要将她吞灭。
在这时候,少女才后知后觉她对他的一切欺负,揪头发,掐腹肌,只是他的放纵。
真正的他,是一脚就能踢断别人的腿骨。
她咬唇没说话。
血色渐退的脸蛋也唤回了蒋毅的一丝理智,他瞳孔缩了缩,仿佛回到许凡州准备欺负她的那个晚上,她的无助和害怕,他的承诺……
蒋毅闭了闭眼,明明说好永远不再强迫她,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少年放开了手,自嘲:“我就问你一句话,立刻回答我。”
蒋毅低头看着她,“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毫无自信的反问,完全褪掉以往的自信桀骜,好似他挺得僵直的背脊因为她而折断,变得彷徨却迷茫。
闻汐心都缩了下,不明白自己怎么将人逼成这样。
明明篮球场的那个他,狷狂倨傲,纵身一跳,就逆了整个世界的光。
而这样的他,却因为自己被一点点磋磨,骄傲顿消,好似一身傲骨,荡然无存。
也就是这停顿两秒,蒋毅眼中情绪渐退,奔腾而止的热浪仿佛碰撞上堤坝,瞬间风消云散。
他垂眼,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那背影笼罩在黄光之中,轮廓寂寥而落寞,正如她在古城说了重话那晚,眼看着他一步步远去,远离她的视线。
只是那时的闻汐心有戚戚,害怕更多,如今却是满腔苦涩,酸得眼睛疼。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想跑去拉住他。
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那抹背影消失在转角,连带着不久前被他握紧的手,也一点点没了热度。
仿佛脱力一般,少女滑靠在大树上,靠着吉他和后面的树干支撑着,神色却陷入了惘然。
从小到大,在纷至沓来,又突然离去的人面前。
闻汐早明白了一个道理,没人会一直陪着她。
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
在母亲去世后的无数个夜晚,她除了思念和流泪,心头更是生了几分悔意,侵入肌理,透彻入骨。
——要是当初妈妈没那么爱她就好了。
她宁愿被打被骂,或是被冷眼相向。
这样的妈妈,她一定不会喜欢,所以在走的时候也不会疼成这样。
不会在每个她离开的日日夜夜,都在被子里呜呜痛哭,无人知晓。
从那时起,闻汐就开始学会对人保留付出。不全心全意去爱人,不去期待,自然也不会有失望。
在重组了家庭,对她日渐冷淡的闻愈面前,她试着这样对待,果然发现心里不会疼,甚至近乎麻木。
哪怕是闻愈因为阿姨刚怀上的小弟弟,在外疲于奔波,而忘记她的生活费。
她也不在意,毕竟,父亲这个形象已在她日复一日的自我催眠变得淡化,寥寥无几。
所以这么些年,闻汐极少受伤,保留付出的心意,最后发生任何事她都不会难受。
和蒋毅相处她也是这样,告诫自己不要沉溺,不要回应,不要期待。
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如狂风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她不行,她会受伤,她会害怕失去后的孤独。
闻汐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今晚在他转身那刻,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里碎裂的声音。
似扯坏一株含苞,还未绽放的玫瑰。一地惨败花瓣,看得人心都碎了,明明属于它的大好青春还没有到来。
闻汐抱紧手臂,把自己埋在里面。
没关系,走就走吧,这次她只是要恢复久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