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着干草,火光在每个人不安的脸上跃动。
不远处震地的打斗声让他们心头擂鼓,这是他们来子午花田“避难”近半个月从未曾遇见过的情况。
好梦镇的居民紧紧地靠在一起,攥紧手中的子午花花茎,他们依靠篝火取暖,却又远离火光,努力藏身于子午花田中。
外面的打斗声很快便又停止了,只剩风吹花茎摇晃摩擦的沙沙作响和他们各自的心跳声,将内心的恐惧不断放大。
过度紧绷的神经被恐惧拉扯着,一点风吹草动就令他们感到恐慌,以至于听到由远自近的脚步声,在场年纪不大的孩子都打着颤捂着自己嘴巴,默默吞泪,不敢哭出声来。
脚步声靠近时,他们倒提一口凉气,忽然听见对方问道:“是好梦镇的居民吗?”
——无人敢应。
却默契地悄声折下一把子午花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喉结滚动的吞咽声,泄漏了他们内心的焦虑和紧张。
他们听到对方又说:“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不用怕。”
话音落地,好梦镇居民就看到一个一身风尘仆仆的少年拨开子午花茎,出现在他们眼前。
少年的身后还牵着一个黑衣少年,黑衣少年眼睛上蒙着一圈医用纱布,像是眼盲。
镇上居民看到许砳砳徒手拨开子午花茎,当下就已经信了他几分,神情松懈下来,毕竟这半个月来偷袭他们的妖怪,都是从上空攻来,对子午花田十分顾忌。
但是——
在许砳砳刚刚探头出来的那一刻,还是有几位过度紧张的镇民朝许砳砳抛去花茎。
迎面有异物袭来,许砳砳下意识想要躲,寄宿在他体内的神武蛇眼珠滴溜溜一转,难得主动地迅速出手,在许砳砳抬起手格挡的瞬间,一阵银白雾气以许砳砳为中心震荡开去,将迎面砸来的子午花茎和身侧的子午花株一并震开,甚至还将花株击得粉碎。
他周围一圈子午花株被拦腰截断,已卒。
现场突然安静了。
“……”
许砳砳暗骂要遭。
刹那之间,好梦镇的居民们的理智像是与子午花株同体,当场崩裂,他们看向许砳砳的眼里充满恐惧,孩子们惊慌失措地喊着“妖怪”,成年人掩护孩子,疯了似的朝着许砳砳砸来子午花茎。
许砳砳仰头看见铺天盖地的子午花绿茎,咬牙喝令神武龟蛇不得出手,偏偏站于许砳砳身后的初初只需动一下手指就能直接在他和许砳砳周围的一臂距离筑起一层保护罩,子午花茎撞上保护罩的瞬间就碎成粉末。
“……”
镇民们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朝着后方撤去,嘴里囔囔道:“妖怪……”
许砳砳有口说不清,连忙蹲下身去捡两根子午花茎,一时急于自证身份:“你们不用怕我,我真的是普通人。”
看到许砳砳折断新鲜的子午花茎,他们却仍不敢信,人群中有领头者色厉内荏道:“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妖术……大家不要慌,继续用子午花茎攻击他们,如果他们不怕子午花茎,他们也不会用妖力将子午花茎挡掉!大家撑住,子午花马上就要开了!”
领头人的话既有道理,又没道理,但至少又重振了士气。
身处乱世的人们没有理智也不需要理智,他们只需要找准一根主心骨,然后便将自己的性命和信任一并交出去。这根主心骨可以是一个领头人,但也可以是一片子午花田,这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很可能就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虽然听起来又蠢又可怜可悲,可身处妖怪世界,本就没留给他们任何选择的权利。
他们像一捆抱团取暖的薪柴,哪怕盲目跟从的结局是付之一炬,他们也义无反顾。
有人大喊:“普通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居民们便陷入一片慌乱。
有人大喊:“攻击他!”
居民们便又抓了大把子午花茎,蓄力朝许砳砳和初初砸了过去。
可花茎依然没能近身,在一臂距离之外就被初初的罡气震落在地了。
初初周身萦绕银蓝光,戴在眼睛上的白色绷带也在此时松开了,白色纱布条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脖颈上,露出一双眼白与眼球几乎融为一体的灰黑色眼睛。
这双眼睛扫了一眼跟前的人族,眼底只有杀气。
——妖怪看向人族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这是每一个人族所受到的启蒙教育。
“妖……妖怪!真的是妖怪!”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人群中骚动不安,他们现在才彻底陷入恐慌。
现场的突发情况让许砳砳措手不及,为了让他们冷静下来,许砳砳从子午花茎上折下三根鲜嫩的子午花茎,对初初说:“初初,法力收起来,不要抵挡。”
闻言,初初听话地卸下周身妖力,他看见许砳砳拿着手里的几根花茎朝他的脸靠近过来,初初乖巧听话地低下头,微微低垂眼眸。
既然初初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想以实例告诉居民,妖怪并不惧怕子午花茎。
可在这时,站离许砳砳他们较近的几个镇民攥紧他们手中的子午花茎,奋力朝初初砸了过来。
许砳砳侧对着身后,眼角余光捕捉到空中划来的袭击物,又看见从初初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来的花藤,那根花藤,通体黑如墨色,尖端如利刃,刃上的倒钩如同一口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