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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那几桩事情,周太医打心底里看重这个晚辈,也歉疚于这个晚辈。
由是再忙,他还是把她叫到了一边,低声道:“离二小姐有事不妨直说,老夫能帮上忙,定然不会推辞。”
如实说顾扶威中了毒?
这真是是个让人头疼的难题,离盏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纠结多了。
倘若如实相告,周太医必然会把此案呈报上去,上头会立马派人来查。
牵涉顾扶威的性命安危,此案一立一定是桩大案。
要是三两日就能查过水落石出,当然再好不过,就怕查来查去都没个头绪,她被牵涉其中,长久都不得自由。
她手下还有西铺等着打理,小兰院还有淼淼要照顾。
而她又是此案最大的嫌疑人,要是下毒之人再在背后搞她一手,说不定她就此沦为替罪羊也不为过。
这世上从来不乏冤假错案,上辈子他父兄就是个典型的例子,等你发现阴谋的时候,往往已经在陷阱里,无力回天。
害她的人能被邀来狩猎,即便自己不是当官的,家里人也是当官的。
离盏猜不到对方是谁,便不知对方背薄有多高深,断然也就不敢冒进犯险。
就算顾扶威有心保他,想帮她澄清,但很多事情,不是单凭一己之言就能说得清的。
退一万步,就算顾扶威能保她万全,但若真凶不伏案,她便一辈子都要落个红颜祸水,迷惑祁王的嫌疑。
离盏一时不太拿得定主意。
罢了,案子可以容后再查,但顾扶威的解药得立马就配。
离盏快刀斩乱麻,决定将催情毒药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
“祁王今日过度操劳,又发了病,在下需要几味药。”
一听是祁王出了事情,周太医便着急了。
虽然皇上忌惮祁王,但又不得不用祁王。他一旦有事,西域就乱套了。
“是不是今日祁王拉弓射狼,身体大作,又引发了体内的余毒?”
“正是如此。”
“严重么?”
“有些严重,但只要能配好解药,就没有问题。”
“好好好,你需要什么药?”
“鹿茸片二两,桔梗七钱,远志一两,白苓菖半两,虚寒子二钱,万春藤根三两和缪人花六钱。”
周太医听完,视线一沉,揪着一把胡子不放,“离二小姐,不瞒你说,咱们太医院准备的大都是些跌打损伤,止血止心悸的药。鹿茸没有,但有人猎到鹿子,可以去借,只是虚寒子,万春藤根和缪人花这三味药,着实是不好弄。”
离盏就知道是这样。
“王爷病犯得厉不厉害,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这倒不必,晚辈应付惯了。”离盏脱口而出,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主要周太医这边也忙不过来。”
周太医缓缓点了点头,“离小姐说的是,这霜刺之毒,老夫也无任何经验可谈。你既然已经诊过,老夫去了也是多此一举。”周太医愁眉不舒,“只是这药……要不,我让霍将军派个士兵回京,火速把药给送来。”
火速又能有多快呢?用最快的马,不停不歇的往京城赶,一来一回怎么都要耽误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强心针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现下已经过去了一些,来不及了。
“离小姐?”
“周太医,你可知虚寒子,万春藤跟缪人花这三味药在这燕山之地,能不能寻得到?”
周太医抚须长思。
半响后,他抖着须子道:“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老夫,这三味药不是什么稀世罕药,虚寒子,万春藤根正喜欢生在阴寒之地,缪人花也开在秋季。燕山奇珍甚多,一路过来,还有人捡到灵芝和避寒草。不过寻药实需运气,哪处能找得到,何时能找得到,这可说不准。”
“那就两头都试试。周太医,劳烦你跟霍将军说一声,让他派个人回京取药。然后,能不能再支两个人给我,如果山里能尽快寻到药,便不用多等。”
“好!”周太医一口答应了下来,觉得离盏的法子最是稳妥,“寻药的事情,交给老夫,老夫会着人去办,一找到药便差人给你送过来。祁王殿下今日是歇在何处?”
“醉屏楼。”
“你便回去看着祁王殿下,等着我的信吧。”
“多谢周太医了。”
“哪里,哪里。”
离盏惴惴不安的回了醉屏楼的偏房,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在太医院帮着打杂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手拿着药,一手提着捅,哼哧哼哧的跟在离盏后头进了偏房。
顾扶威趺坐软塌上,似比方才精神了很多,不仔细看他的脸色和唇色,定然瞧不出他有任何的不妥。
他闭着眼睛,两手搭在膝盖上,这是运功疗伤的姿势,黎盛当年被小花蛇咬了腿腕子,服过药以后,他也这样一个人坐在床上运行周天,能逼出些毒来。
当然,那只是轻微的毒才能见得成效。
不过顾扶威练气已经达到自愈的能力,比她哥哥黎盛高了不知道多少阶,或许这样做也有些效用,离盏便没阻止他。
顾扶威听见有旁人的脚步声,缓缓眯起眼缝子瞟了那小太监一眼,继而又看向离盏,目光冷不丁的落在她的披风上,又重新闭上了眼。
小太监轻手轻脚的放下水桶,将药搁在桌上,眼梢剔见桌上两个一模一样的食盒和一桌子的残羹剩菜。
秋猎不方便携带物资,离盏区区一个随侍医女,不可能有吃两个食盒的待遇,可见他二人是一起在用食的。
而且还是王爷主动来偏房和离盏用食的。
小太监的目光突然复杂起来。
“咳咳……”离盏瞧见他发楞的表情,打断道:“多谢公公帮忙,这边的事情,我尚且能照应,就不劳烦公公了。”
“唉!”小太监答应着,低头偷偷顾扶威的方向寄了一眼,顾扶威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显露,就是床榻上乱糟糟的,引枕都落在地上了。
陡然间,小太监像看到了什么忒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样,立刻收回眼神连连点头,“好,那奴才就先走了,王爷和离大夫若还有什么吩咐,只管来知会奴才就是。”
“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退了出去,离盏伸着脑袋左右顾盼了两眼,合上了门。
离盏捡起掉在地上的锅子,从木桶里盛了水去烧了。
少顷,她端着冒白烟的杯盏走到顾扶威跟前,心里在想方才在周太医面前说的话要不要同他说。
他中了媚药,此事是要作罢,还是要追查,怎么查,都得他拿主意。
结果她却自作主张,隐瞒不报。
原本她弃他而逃就不仗义,现下又做出这样自私的决定,她想说,一时都没不知道怎么张嘴。
顾扶威趺坐着,十分专注。
离盏生怕扰着他运功,把杯子递到他面前,声音极轻地道,“王爷,我烧了些热水,你先喝点缓缓神。”
须臾后,顾扶威掀了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杯盏低头吹了吹,“你没和太医院的人说实话。”
他怎么知道?
离盏有些惊讶,虽然这已不是头一次看穿她的心事。
“不然,跟着你回来的人,肯定不止这个小太监。”
也是,如果她据实已告,现下大理寺的人肯定已经赶过来了。
离盏咽了一小口唾沫,在他面前着实煎熬。
“你如何同他们说的?”
“我说王爷体内余毒未清,今日操劳过度,又犯了病。”
“好借口。”
顾扶威捧着杯盏看着她,分不清他是在嘲讽还是在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