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了墨镜,他看不清她的眼睛。他想知道,那里面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思念。
皮埃尔戴着深蓝色的棒球棒,他的黑色卷发好像长长了一点。
朋羊盯着他的某一撮露出来的黑色卷毛很久了。那让她想笑,更让她想起他两次出现在她的酒店房间门口。噢可能也没有很久,她反应过来,同样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她目光垂下时看到了他小臂的纹身。
【BYPierreJo】
她跟他说过,纹身的设计和字体都很美,颜色也是,颜色是地中海蓝。
之后,朋羊和身边的人用中文交流;皮埃尔和身边的人用法语交流。
一部电梯到来,在同一时刻,朋羊和皮埃尔看向彼此,很默契的,他们走了过去。
电梯门打开。
朋羊先进去,然后皮埃尔也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他们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
“是你的房间,还是我的?”皮埃尔直接问。
朋羊果断回答:“我的。”
“好。”皮埃尔快速答应。
此后,两人都没说话。
电梯门打开,朋羊先走出去,皮埃尔随后。
他们并行,很快到达朋羊的房间门口。
门打开,被关上。
下一刻,朋羊的双肩被着力摁在了墙上。
男人的身体朝她威压而来。还有她熟悉的古龙和气息。
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正要反抗,一个正在失控……
两顶棒球帽磕了一下。
一秒的交错,两人都是一愣。
朋羊感到双肩的压力随即消失。
皮埃尔退后了一步,他看着她,脸上出现了愧疚,他很诚恳地说:“请原谅我。”
朋羊她想起的是,在长城上,他们第一次接吻。在那之前,他们也都戴了棒球帽,但皮埃尔那时先把两人的帽子都摘了。
而皮埃尔刚才的举动,那种怒气冲冲,让朋羊觉得他看到了《太阳报》的消息,他也正如喻子翔猜测的,他不可能接受她跟他的队友约会。
朋羊徐徐摘了墨镜,看向那双深邃的眼睛。她还有一种感觉,她没办法责怪她面前这个法国男人,无论他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
“你已经被原谅了。”她发自内心地说。
皮埃尔盯着她的眼睛看,他看到了许多东西,他描述不来,但他悬着的破碎的心,多了一点点暖意。
他本来想质问她:
《太阳报》的那则新闻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会在伦敦?
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着子翔?
你是不是觉得你总算自由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想我了吗?
你想我了吗?
你想我了吗?
但皮埃尔现在不想问了,也不能问。他看到了那双眼睛,他得到了很多答案。他很想告诉她,无论事情是什么样,他都嫉妒得发疯。可是他没了立场,而嫉妒也不是更不能成为这一场谈话的主题。
皮埃尔摘了棒球帽,走过了门廊。
朋羊也摘了棒球帽,走过了门廊。
他们在沙发上相对坐下。
朋羊先问:“你还好吗?”她看了很多关于法国错过决赛的新闻,以及媒体对皮埃尔荣凯本届欧洲杯表现的评价。
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但当事人怎么想的才是最重要的。
皮埃尔摇头,又点头,“我还在经历这些。”他看着她,强迫自己弯起嘴角问她,“你还好吗?”
朋羊的第一反应跟皮埃尔一模一样,摇头,又点头,她说,“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我会好的。”她想了想,主动说道:“我没有跟他约会,我们很巧碰到了,他只是送我回酒店。他是你的队友,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个。这个误会可能很严重。”她用了有点官方的语气,她不希望皮埃尔认为她的解释是在暗示什么。尽管她不是完全无辜的,但她确实没有跟喻子翔实质上发生什么。
皮埃尔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谢谢你告诉我。”他笑了笑,似乎松了口气,“《太阳报》一向很爱子翔。我很抱歉你成了‘受害者’。我相信琳达、雷诺还有子翔的经纪人能处理好这个drama。”
朋羊点着头。
皮埃尔看上去没有很颓废,没有很沮丧,没有很脆弱。可她还是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蓝色。他是蓝色的,化不开的蓝色。让她难过的蓝色。
人们认为成功的职业运动员一定有一颗大心脏,对,他们是有,可他们也只是凡人。多少坚强的男人和女人,都曾在输掉比赛或赢下比赛时哭得像个孩子,噢不,不是孩子,是婴儿。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皮埃尔突兀地问。
他的声音回荡在酒店的套间,他指的是那一晚,还是这两周?
无论是哪个,朋羊的反应只有一个。她连连摇头。非常确定。
皮埃尔看向地毯的方向,点了点头。跟他想的一样。他又看向自己的纹身。“我不后悔……”
朋羊凝眉看着他。
“我有很多遗憾,但我不后悔。”皮埃尔说着站了起来,他吸了口气,呼出来,他没有笑,他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说,“我希望我们能做朋友。真正的朋友。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朋羊也站了起来,也看着那双眼睛,那双忧郁的温柔的眼睛。“我愿意,但我不知道是否可行,我会努力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