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掐着草纸的手落在身侧,静默垂眸。
唐友良和唐诗一并失踪了。夏祁和奶茶店老板成圆根本不知道唐诗失踪的事,阿元高考前两天被外地人领养走,更不可能知道唐诗的消息。
房东的话他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清楚,他最近总觉得脑子不够用。
“不过她走的好像挺匆忙,留下好多东西。”房东蹙紧眉拿不定主意,许久才别过脸摆摆手,“你想要都拿走吧,我就当不知道。”
宋词眸中空洞,双唇微张扯得嘴角生疼。胸口烦闷没散,反倒多惹出口舌闷苦。
把这的东西都搬走又有什么用?他要的是人啊……
“房东大姐,你这卧室的门不怎么好用啊,推不开呢?”
“不可能,去年刚换的门。”房东连忙跑过去。
宋词漫无目的打量着客厅,无意中瞥见房东手里的东西很熟悉。
他跑过去一把夺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眉心越蹙越紧。
那是他送唐诗的对讲机。
对讲机一角碎裂,贴纸掉了几个留下灰粘作的轮廓痕迹。
看房人到底还是被宋词吓走了。
宋词也没在房间里找到什么其他值得纪念的东西,只准备带走那个对讲机。
临走前起了风,忽地掀翻茶几上的草纸,丢一般全都砸到宋词胸口。
那张只写着“解”字的纸,擦过他衣裤覆上鞋面。
连日来的执念,多年的徘徊不决,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寻得答案。
宋词迈步出门,对房东欠下身道歉,扯着裂开渗血的嘴角诚恳又颤抖地说。
“我不会再来了。”
能在鲜果汇门口看到宋骥本人,宋词还是挺意外的。
只不过最近令他意外的事太多,他情绪并没有起多大波澜。
逆境催人不得不改变……表象。
据说是宋氏内部出了点小问题。
宋骥纡尊降贵来找宋词,只是想和他谈笔不掺杂半分情谊的交易。
要他回去帮忙,提的条件处处对他堤防。
要他俯首称臣,帮他提刀“杀、人”,刀过还要无痕。
“说这么多。”宋词双眼微眯,浅瞳如深谭难测,“你能给我什么?”
宋骥递出个文件袋:“我立了份遗嘱,正常死亡后名下所有财产都归你。但如果我非……”
“成交。”宋词手拍上文件袋,直截了当打断他。
夜很晴,漫天星辰绘成船托起月亮。
峒远玉兰酒店就在宋词上下学必走的这条街尽头,直升飞机落下的光在鲜果汇门口看的清清楚楚。
宋词仰头看星和光,恍然想起好像很久前,他见过最漂亮的星海是挂在裙摆。
他蹙眉间眼底滚烫。
“我还有个条件。”
“回去后我会让人……”
“就现在,立刻马上。”
报考那天,省实验高三(6)班靠近门口的最后排和倒数第二排,多出两个空位。
重聚在一起的同学,人手一张高考报考卡。
有人瞥眼后门口,话题就聊开了。
“唐诗和宋词都没来欸。”
“我初中同学和唐诗一个考场,据说她连高考都没参加。我还听说前几天有人看到,直升飞机把宋词接走了呢。”
“啧啧,这要是真的嘿,那这俩人准是有法子一起过好日子,用不着苦逼地挤大学录取名额了……”
自峒城出发,沿峒郡高速向南行1470.5公里,有座城,青山围绕流水潺潺。
牛拉车在水泥路间慢悠悠前行,路边的矮石桩刻着四个不算规整的字——孙家堡子。
车夫转头瞥眼,戴黑鸭舌帽抱着书包,始终低头不说话的小姑娘。
“上天了,嫩饥不饥困?”
小姑娘抱紧书包,头也不抬,声音轻又软糯。
“我,我听不懂您说话。”
车夫咯咯乐了,想着怎么说容易懂些。
“问嫩饿不饿撒。”
小姑娘摇头。
车夫又瞧眼她缠纱布的右手:“嫩这手怎木个事?”
小姑娘扯下防晒服衣袖把半个手都盖住,又摇头。
车夫见小姑娘这样,也觉得没意思,转回头去看路了。
车夫没再说话,唐诗紧紧攥着书包的手才放松些。
到镇上,她付过钱就背着书包下了车。
主街道沥青路很窄起伏不平,靠边沿大车轮碾过的凹陷并不少见,裂开的沥青路露出底下藏的黄沙土。
街两侧都是二层小楼,有的扣长条白色瓷砖,有的只刷简单的白色涂料。
一楼玻璃门上贴着各样胶皮红字,粮食,五金,杂货,烟酒等等。
没走几步,一个小男孩突然朝唐诗脚下扑来,惊得她后退一步。
小男孩抓起巴掌大的小白狗崽,点着小狗湿漉漉的鼻子训斥。
“豆豆,以后可不能乱跑了……”
唐诗视线不觉追随小男孩走。
小男孩跑进不远处一家叫邓晓杂货铺的店,她也鬼差神遣走过去。
玻璃门上贴着字:招人看店。
她推开简易木框纱帘门,里面走出个一米七左右壮实的短发女人。
女人皮肤红黑颧骨眼下有几处黄褐斑。
“嫩买什么?”
唐诗指着门口贴的字:“我看您这里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