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让太后愣了住,黑白分明,亮的容不得其它杂质,像极了惠景年幼时,“……你不该回来。”
“你会杀了我。”纪萤一瞬不眨的看她,“我知道,你一定会杀了我,就像当初将父亲流放在外一样,绝不手软。”
太后眉间一蹙,眼神压下来,直勾勾的,“两年前哀家就已经放你一条生路,是你执意寻死。”刚要抬手下令。
纪萤忽道:“你不想知道我母亲临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那手便顿在半空,她听纪萤言语带笑的道:“关于某个人的下落,你最怕出现的那个人……”
太后凝眉看着她,半天半天终是将手收回,她早就听说安思危那个老太监抓了纪萤十年之久,就为了这个人的下落。
这天下怕是只有纪萤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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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离开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她扶着内侍刚要出殿,忽然又转过身来道:“你是在等长恭吧?”
纪萤一愣,趴在地上看她,她笑的高深莫测。
“不觉得奇怪吗?你刚刚要见他,哀家就来了?”太后瞧了一眼青白的光,呵气笑道:“如果哀家说,是长恭告诉你是纪萤的,你信吗?”
心口咚的一跳,她在地上没有挣扎,只是有些发愣的看她。
直到她消失在大殿,青娘冲进来慌慌的来扶她,直到陆长恭下一刻出现在殿门之外,漫天青光之下。
她有些迟钝的伸手摸了摸心口,信吗?
陆长恭打殿外进来,眉间发髻都是碎碎的小雪粒,似乎又下雪了。
“阿川……”他伸手来扶她,她却避了开。
她淡笑不看他,道:“出去。”
他似乎有话在嘴边,却被她抬头望过来的眼逼了回去,阿川是恨他的吧……那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恨。
“出去。”
他便什么都开不了口,吩咐青娘小心照顾,转身出了大殿。
是又下雪了,他立在白玉石桥上,忽然抬手将一包东西丢进了碎冰的湖中,一粒粒的金丝蜜饯蹦了出来,金灿灿的蜜。
第52章 十八
青娘将一殿人都遣了出去,瞧了一眼独自蜷在角落里的纪从善,也顾不得打发他,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兜子备用药,青瓷小瓶叮叮当当的倒了一地,蹲跪在榻旁,小心翼翼捧着纪萤的脚,瞧着拇指肉芽外翻,血肉模糊的渗着血,忍不住就红了眼眶,涩着声音道:“下这样重的手……十指连心,很疼吧?”
纪萤没答话,偏头瞧见青娘眼泪在打转,淡淡道:“也不怎么疼。”
眼泪没忍住就掉了下来,手指撩开纪萤的裤腿,脚踝和细白的小腿之上一道道一横横的尽是愈合的伤疤,青娘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委屈道:“怎会不疼……这样重的伤,怕是几个月都好不利落……”
“指甲盖而已。”纪萤靠在软垫上,极缓极缓的松出一口气,合眼道:“总会好的。”半天又突然问道:“青娘,陆长恭是先去了太后那里吧?”
青娘一愣,顿了手指抬头看她,瞧着她紧闭着眼,卷长的眉睫细微的颤着,眼皮下有一些些乌青,良久良久,低了头细心料理她的伤口,轻声道:“姑娘不信督主?”
没称她娘娘。
纪萤睁开眼盯着屋顶之上的雕梁画栋,慢慢道:“我不知道……我很想信他,像从前那样,没有理由没有道理,就是相信他,每句话,每个字……可是青娘,我怕了。”
怕了,再也没有勇气全身心的去信任,去喜欢一个人了,只一次就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失去不起了。
纪萤深吸一口气,坐起身耸肩道:“舒曼殊说的很对,刀是凶器,匕首是凶器,人心也是凶器,这天下我只信任我自己。”
长大了,当初那个小纪川真的长大了……青娘想再讲什么,纪萤已经转去瞧纪从善,便再不答话,只低头小心料理她的伤口。
纪萤瞧着蜷在桌角的纪从善,伸出手笑道:“过来。”
纪从善幽幽的拿眼看她,畏惧又忐忑。
“不用怕。”纪萤放缓语调的哄他,“我是……纪萤啊,到我这儿来。”
他依旧躲在桌角后不愿意近前一步。
青娘包扎好伤口,瞧两人僵持不下,摇头松了眉头,淡笑着到纪从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哄道:“纪公子不必怕了。”伸手端了桌子上的蝴蝶酥,递到他眼前,“饿了吧?”
纪从善眼神落在糕点上,又幽幽的瞧了青娘一眼。
“要尝尝吗?”青娘拿了一小块,递在他唇瓣,好不温和的哄拢道:“乖,不必害怕,这里没旁个人,尝一口。”
细细的眉头蹙着,眉睫上湿漉漉的沾着泪花,纪从善巴巴的看了纪萤一眼,又看青娘,直到青娘温和的对他点头,他才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舔,眉眼顿时一弯,“甜……”
月牙似的眉眼,笑的人心都化了。青娘忍不住也笑了,让他就手咬了一口,半哄半骗的扶他起了身,坐到软榻上去。
他却怕纪萤,谨慎的坐在离纪萤远一些的角落,可怜兮兮的看青娘,扯着青娘的衣袖不撒手。
青娘又喂他一口蝴蝶酥,对纪萤笑道:“纪公子要哄着些才好。”
纪萤伸手劫下青娘手里的蝴蝶酥,对纪从善摆手,“要吃吗?过来这边坐。”啪了啪身边的软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