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巷子似乎仍跟以前一样,还是同样的长度、同样的宽度,还是少有人至。然而,墙壁已经重新粉刷,墙头按上了照明灯和天眼。显然,再想在这里打架的话,怕是不出两分钟,警察就要赶到了。
年知非力竭地将额头抵在墙上微微喘息,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他跟齐耀辉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注定对立,善与恶、生与死。
因为临时又去看了眼案发现场,当年知非驱车到家的时候,时间已近十点。这个时候,年奶奶和小叶子应该都已上床了。
哪知当年知非悄悄地拿钥匙转开门锁,客厅的灯竟仍亮着,年奶奶和齐耀辉两人正并肩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见此情形,年知非立时无奈地侧过脸去小声嘀咕:“不是吧……”
奈何杀上门来的齐耀辉见了年知非唯有满脸欢欣,立时站起来唤道:“年崽!”
年奶奶亦笑着跟年知非打招呼。“非非,耀辉等你好久了。”说着,她伸手摁了摁后颈,起身续道。“太晚了,奶奶要去睡了,你们慢慢聊。”
“谢谢奶奶!奶奶晚安!”齐耀辉在年奶奶的身后殷勤应声。
年知非却只沉默着换了鞋子,随口问道:“齐队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年崽,我想跟你聊聊。”齐耀辉正色答道。
“我不想聊。”年知非又脱下外套挂上衣架,绕开齐耀辉自茶几上拿起了一只水杯。他本想去厨房倒杯水喝,怎知竟在茶几上看到了他正在吃的佳乐定。
“齐耀辉!”年知非呆了一下,顷刻难以置信地扭头瞪住对方。“你居然跑到我家里来查我?”
“我是关心你。”齐耀辉面露痛惜之色,伸手摸了摸年知非的脸颊。“为什么你生病了也不告诉我?”
“我没病!”年知非冷着脸拍开齐耀辉的手掌,绝然道。“这跟你也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是因为我……”
“那又怎样?”年知非没有给齐耀辉把话说完的机会,他皱着眉满是抗拒地说道。“齐耀辉,我快好了,我能调整过来,只要你离我远点。”
齐耀辉眼底的痛惜更甚,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试图将面前这个始终倔强死撑的年知非揽在怀里。
年知非心底瞬间乱了一拍,竟是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片刻后,他稍稍定神,冷冷道:“齐耀辉,这是我家,茶几很贵的。还有这紫砂壶,是八二道人的作品,是我奶奶的心爱之物,我不想摔坏它们。”
齐耀辉扭头看了眼被年奶奶随手摆在茶几上的那只圆滚滚的紫砂壶,除了圆润可爱,感觉不到任何特别之处。他不禁虚心向年知非请教:“很贵?”
“掇球壶,古董,把你卖了也赔不起。”年知非神情冷漠且防备地盯着他,仿佛齐耀辉随时会抓起那只紫砂壶夺门而逃。
齐耀辉听了这话却并未动怒,反而庆幸地笑了。“那就好!”
然后,他快步上前,在年知非反应过来之前将其死死地锁在怀中。
“齐耀辉!”
年知非被激怒了,可他刚想挣扎,齐耀辉就是一声厉喝:“别动!不然你奶奶的古董今天就保不住了!”
“你……”年知非张口结舌,已提起的拳头最终却只无力地落在齐耀辉的肩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齐耀辉抚摸着年知非颤抖的背脊,不断地在他的耳侧印下亲吻。“年崽,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不相信你、不该对你这么苛刻,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犯了!我知道你仍然是爱我的。”
年知非用力闭了闭双眼,忽然伸手捧住齐耀辉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齐耀辉大喜过望,急忙热情回应这个吻。
两人唇舌交缠难解难分,谁料下一刻年知非就用力咬住了齐耀辉的舌头。
“呃……唔?唔!”齐耀辉吃痛地挣扎了一下,可直至他尝到满嘴的腥甜,年知非方才松开了他。
“疼吗?”
年知非这一下咬地极深,齐耀辉舌尖上的血竟又少许沾到了年知非的唇上。苍白的脸、猩红的唇、冷漠的眼神,这让年知非看起来犹如一只吮血为生的吸血鬼。唯有鲜血的滋润才能使他丰盈犹如活人,而其他时候他都干瘪如纸。
“我也很疼。”
“你,疯、了,为十、什……吗?”齐耀辉大着舌头追问。生气,那是当然的,可更多的却是困惑。
“……我是在你要求我验证笔迹的那天开始出现幻觉和幻听的。一开始只是偶尔出现,大部分是在晚上的时候。后来,次数越来越多,我逐渐分不清幻觉和现实,整晚失眠,睡着了就做噩梦。辛亏二哥及时发现,就把慧姐介绍给我。她说我是轻中度抑郁还有焦虑,之前要吃三种药,现在逐渐减为一种。我快好了,我真的觉得我快好了……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你吃了多少苦,我要让你痛苦、让你愧疚、让你补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想,再受这样的苦。”
年知非平静地看着齐耀辉,缓缓言道。
齐耀辉感觉一口热血涌上了喉间,他努力吞咽了一下,一字字地承诺:“我、发、誓……”
年知非却轻轻摇头。“……我不敢了。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我解决不了,所以只能拒绝你。齐耀辉,我很抱歉。”